院子里移植的月季已经开了,白的、粉的,一朵朵攀在院墙上,朝外伸出枝丫,又继续往地面垂下,日光洒下来,植物们一簇一簇盛开,美得像是一副油画。
花朵的余香萦绕着整个街道,伏黑甚尔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家,停在院子门口。
狗卷宝宝哭得太久太伤心,现在已经可怜巴巴地睡着了。
伏黑甚尔没好气地抱着他。
这家伙一看见他撒腿就跑,边跑边哭,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会吃人的怪兽一样。
甚尔也不知道狗卷棘在跑个什么劲,又没办法沟通,所以直接把人捉了回来。
伏黑惠迈着小短腿努力跟上爸爸,见他在口袋里掏来掏去,好半天就是不开门,顿时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
“你不会没带钥匙吧?”
“……”
伏黑甚尔挠了挠额头。
被幼儿园紧急呼叫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外面喝酒,本来以为时间还早,打算痛痛快快喝一场再回去接两个小崽子来着,所以除了钱包什么也没带出门。
“你们都快把幼儿园拆了,忽然把我叫过去,我哪有时间找钥匙。”是理直气壮的爸爸。
“……明明就是去喝酒了吧。”是完全不给面子的儿子。
“……别告诉你妈。”
“哦……那现在怎么办?”
听见儿子这么问,伏黑甚尔沉默了两秒:“去酒吧坐坐?”他还没喝过瘾呢。
“……”小海胆臭着脸瞪了他一眼。
“别这么看着我啊,你妈妈要上班,你姑姑手机关机,从头到尾我就只能联系得上五条悟一个人。”
说着,伏黑甚尔把手机解锁,调出短信给伏黑惠看。
“喏,他说今天的消费全部由他买单,这么好的机会。”
伏黑甚尔好像试图在教会儿子什么东西:“这种时候,就要狠狠宰他一笔。”
伏黑惠看不懂短信上面的字,也不关心大人的勾心斗角,更不想去酒吧,走到墙檐底下站着,双手放进口袋里,酷酷地不讲话。
伏黑甚尔看了他一眼,露出有点不爽的表情:“臭崽子。”
接着,他揪起伏黑惠的领子把他拎起来,看了看面前的墙,又看了看周围的监控,找了个监控死角,然后翻墙带两个小家伙溜了进来。
“……”所以刚刚根本就不需要钥匙是吗?爸爸根本就是想找借口去喝酒吧!
深觉爸爸不靠谱的小海胆脸色更臭了。
伏黑甚尔也不在意儿子黑漆漆的脸色,随便把狗卷棘丢在沙发上,就跑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和幼儿园老师讲话比杀人还累,尤其是狗卷棘闹的动静太大,后面还来了一些学生家长,不依不饶地要求狗卷棘朝他们家被吓坏了的孩子道歉。
道个屁。
伏黑甚尔粗鲁的话引起了众怒,他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当场给人开个瓢,所以拽着两个小家伙
就回家了,连赔偿款都没付。
“……”伏黑惠把椅子搬到厨房,又踩在椅子上拿了水出来,然后回到客厅,从电视柜上面拿出他常看的图画本。
过了一会,他看看沙发上的狗卷哥哥,又站起来,拿起一旁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像是闻到了熟悉的安心味道,狗卷棘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紧紧抱着怀里的毯子,小猫一样蜷缩起来。
梨芽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好可爱。
五条悟留在外面和伏黑甚尔讲话,她弯腰看着狗卷棘,还没来得及讲话,小狗卷的眼睛就睁开了。
水汪汪的紫色眼睛看着她,像是要被丢掉的小狗,呜哇一声哭出来,往她怀里扑。
“怎么了呀?”
梨芽差点被他撞倒在地上,连忙抱着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看着他红彤彤的眼尾,有点心疼地问:“被欺负了吗?”
“大芥……”
狗卷宝宝哭得眼泪汪汪的,还伸手摸摸她的嘴角,露出询问的神色:“大芥?”
“没事哦,只是被猫咬破了。”
梨芽把他的小手手捉回来握进掌心,又抬手给他擦擦眼泪。
“怎么了呀?怎么在哭呀?告诉姐姐好不好?”
“金枪鱼、蛋黄酱!”
听见姐姐这么问,小狗卷顿时就像是有人撑腰了那样,低下头,有点着急地在她的手心写字:
[不、丢、]
接着,他又指了指院子外面的甚尔,脑袋像是小拨浪鼓一样摇起来:“不去!棘,不去……”
……梨芽好一会才明白棘的意思,见他还相信着悟吓唬人的那些气话,有点心疼,又感觉有点好笑。
“没有想要丢掉你哦。”
“上次哥哥在吓唬棘呢,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是家人,家人是永远都不用担心被丢掉的哦。”
姐姐摸摸他的脑袋,给他擦眼泪,没有因为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就敷衍了事,而是非常耐心地把道理讲给他听。
“今天棘只是去上学了,就像哥哥姐姐一样,暂时离开家里去外面的世界冒险了呢。”
“我们会在学校里成长,学习让灵魂变得丰满的知识,放学以后就回到家里,和家人待在一起,不是被丢掉了哦。”
真的吗?
狗卷棘扁扁嘴巴,还是忘不了那天哥哥姐姐要去东京,差一点点就要坐上那辆车子,叫他永远也追不上去的恐慌。
所以又一次被一个人丢在幼儿园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害怕,才会忍不住把哥哥说的话当真。
不想去上学,不想离开家里,想一直一直待在家里,等哥哥姐姐回来。
他眨眨眼睛,又在姐姐手心上写字,梨芽安静等他写完,思索了好一会,又摇摇脑袋。
“不可以不上学哦。”
“昆布?”
“嗯,虽然现在说这些话还有点早…
…”
梨芽把语速放得很慢,好让两个小家伙都能消化她的话。
“但是,你们也好,真希也真依也好,不管你们将来会成为什么样子的人,又会不会成为咒术师,我都想尽可能地让你们看见更多的道路,让你们拥有更多的选择……”
在茶几上玩填字游戏的伏黑惠低下头,思索着什么,小狗卷完全没听明白,只是大概知道上学是一件好事,是姐姐在为他着想。
所以他用脸颊蹭蹭姐姐的手掌,表示自己会乖乖去上学的。
“棘好棒。”
得到了姐姐的摸摸,也得到了姐姐的夸奖:“虽然难过,但还是好好上了一天的学呢,真的好厉害。”
狗卷棘抹抹小脸上的眼泪,又看了看今天从头到尾都没在哭的小惠弟弟,后知后觉有点羞耻,把脑袋埋进姐姐的怀里,不作声了。
听见她夸狗卷棘,小海胆也跟着看过来,用漂亮的绿眼睛看着她。
好可爱。
“小惠也超棒。”
“棘和小惠是世界上最好最勇敢的孩子,所以不哭了好不好?”
她笑着转移话题:“今天在幼儿园学了什么呀?分享给姐姐听好不好?”
狗卷棘:“……”
他下意识看向小惠弟弟。
伏黑惠:“……”
这时候说什么都没学到是不是不太好?
但事实就是什么都没学到。
“没关系!才上学的第一天嘛。”
见两个小家伙又陷入了低迷的沉默,梨芽干脆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安慰他们。
“当初姐姐上小学的第一天,也是光顾着哭,什么都没学到呢,你们比我厉害多了哦。”
欸?
原来姑姑小时候也会哭吗?
听她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情,狗卷棘立即仰起脑袋看她,小海胆也蹲着蹭过来。
在两个孩子的眼里,梨芽是他们真正的大家长。
要在什么时候聚餐、小家伙们多久入学、给他们买什么样子的书包和文具……甚至就连伊织现在的新工作是她介绍安排的。
她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生气,像是高高立起来的大山一样给人一种安心感,叫人想象不到她掉眼泪的样子。
“那时候我才七八岁,个子就比你们只高一点点呢。”
对上两个小家伙好奇探究的目光,梨芽捧起脸,小声说:“哭的原因也和棘一样哦,因为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离开家里的人,所以很难过,感觉在学校的每一秒钟都好煎熬,想要长出翅膀飞回去,飞到在意的人身边。”
五条悟站在门口,倚着墙,听见她说:“后来呀,我知道他所处的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世界,所以就每天都在努力修行。”
“没办法拥有术式的话,该怎么办呢?那就好好修炼自己的心灵吧,总有一天,在他累的时候,受伤难过的时候,会过来靠着我的肩膀,那时候我可不
能倒下——这么想着,慢慢就长大了。”
好可爱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从小时候起就这样可爱的好孩子,拥有美丽心灵的好孩子,正在努力给他幸福和安心感的好孩子,不论怎么报答都显得苍白的好孩子。
所以只能以身相许了。一辈子不够至少要报答接下来一万年的恩情才行,不管怎么转世都是他的,在他身边……他的、他的、他的。
要想办法再靠近一点才行,现在的关系还不够坚固,不管是从什么视角看,她都太美好了,美好到不太真实,给人一种恐慌的感觉,害怕被人夺走,害怕发生意外,害怕分开。
这样的她,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吗?
扭曲的属于咒术师的世界,真的能够孕育出她这样的人吗?
和杰那种带有先置条件的温柔不一样,她的温柔,是完全透明的、澄澈温暖的海,任何人都能感到舒适感,只要靠近就会好喜欢。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好害怕被夺走
即使已经被拥抱了还是感觉不够、远远不够,不仅根本就没有感到满足反而感觉更加饥饿了大脑也跟着开始缺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怎样才能离她更近一点?要怎么做到这件事?
如果世界上有永远无法解开的绳子,五条悟一定会第一时间把她捆起来,将她永永远远地和自己捆在一起,可是没有。
所以他只能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用力抱住她,像是藤蔓缠绕猎物那样将她圈起来,一整个圈进怀里。
“悟?”
她好像对他过于侵占的姿态毫无所觉,没有一丝防备地抬头朝他笑:“好啦,已经到家了,把我的手机给我好不好?”
五条悟很想说不好,很想把手机捏碎,很想带着她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就他们两个,让她日日夜夜只能注视着自己。
但是他说不出口,也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