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夜色渐渐的笼罩了田野。周围有薄薄的湿气拢起,他感觉到衣服有了一种潮湿感。
村里已经有炊烟生起。在夜色渐浓的天空袅袅婷婷的飘散。
现在很多农村自己家有沼气池。可也有许多岁数大一点的不用。总是说沼气做饭没有大锅做出的饭菜好吃。
他躲在玉米地里。就在那两个警察的后面。他们已经换班了,不是白天那两个了。他甚至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趁着夜色绕开了他们,他往村里走去。
很顺利的就到家了。屋里的灯亮着。可是没人。他迅速的跳过围墙进了东厢房。
这房子盖了十五六年了。虽然十年没人住,也一样没有任何的破败。
里外都很干净,他知道这一定是儿子收拾的。儿子晒了被子,今晚应该是回来住的。
他想看看他。坐在十年没人使用的农具上。他静静的等着。
有开门的声音传来,很轻。
他想起了他在门柱上留的一个小洞,那是专门放备用钥匙的。只有一家三口知道。儿子一定也还记得吧?
脚步声到了屋门口,开门、关门的声音。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往东屋望去。儿子没拉上窗帘。他看见他坐在炕边在看手机。
他知道那是智能手机,但是从没用过。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和后来的狱友说过。现在是网络时代他知道儿子一定已经知道他越狱了。
不知他知不知道他越狱的原因。十年以来他第一次叹了口气,这是福?还是祸?是劫?还是孽?
夜深了。东屋的灯还没闭。在他这个位置看不到炕上,他只是看见儿子拿着被子铺好。
当看到儿子拿出被子时,泪水在脸上开始恣意的奔流。
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加起来可能都不到一年。
他现在都还记得儿子软软的小身子抱在他怀里时给他的那种颤栗。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她好一顿笑。
儿子刚刚出生一天,脸上都是褶褶,就像个小老头。当他从她手上接过儿子,软软的身子在他的手上一动,不到几秒他全身都是汗。
她笑着接过儿子,透着欢愉的笑声穿过窗户飞向天空。
再回来儿子会叫爸爸了,再回来会数数了,会画画了,再回来,会背古诗了……
五岁那年,他回来给儿子买了个小自行车,儿子领着他好一顿显摆。
“看,我爸爸买给我的,我爸爸是军官奥,我张大了也要做军官”
然后,是一年级,二年级的奖状……从三年级开始,都是孙祥拿给他的。
去年还拿了大学的奖学金。
夜深了。儿子应该睡着了。
他小心的走了出去,贴着墙慢慢的走到窗前。
儿子睡着了。当看到儿子只是铺着小褥子,盖着小被子时,刚刚停下的泪水又涌出了眼眶。对不起,孩子,我们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躲在阴影里隔着玻璃贪婪的看着儿子的脸。就好像要把儿子印进脑子里。
儿子就仰躺着,浓密的头发有一缕搭在前额。小被子盖在腰上,手放在腹部交叉。身下铺的小褥子只到他的大腿,袜子都没脱。白白的袜子有淡淡的土渍。
儿子长得像他,头发像她,又黑又密。她的头发滑滑的,很香……
抹了一抹脸,他翻墙而过,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儿子。也不知道再见儿子,儿子认不认他。现在他还有别的事去做。
他不知道在被抓到时他能不能找到那个故事发生的地方。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地方。他也不知道为了这个不确定的故事,他这样做到底值得不值得。
他也没想过如果这个故事是真,他应该怎么做?
他祈祷着那一天晚一点到来。
太阳已经升起好高。他走在田间小路。两面都是成熟和快成熟的玉米。
他没走大路也没做任何车,他不确定在看到他父亲坟前的祭品时,会不会有人报警。
田里已经开始有人家收玉米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他加快了脚步在忙碌的人群中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