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出于礼貌，卢九渊跟两人互相通报了姓名，中年人名叫林三，少年随他师父姓名叫林四，告知这么起名字是因为吃死人饭的名贱是规矩。

还与他说了许多赶尸的禁忌以及规则，一路相谈甚欢，感觉这夜晚走路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看着队伍中间五具尸体跟着自动蹦跳，卢九渊暗忖要是搞清楚了原理，永动机可能不现实，但是起码半永动机还是有可能实现的。

就在卢九渊收回视线的时候扫过尸体的脖子，突然发现脖子上有一圈缝合的痕迹，很显然，这些尸体估计都是横死的。

于是好奇的跟林四问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少年看了一眼队伍中的尸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说道：“都是被两个月前的那次倭寇袭击砍死的。”

“附近临海的城镇有很多都被倭寇袭击了，那帮畜生简直不是人，我和我师父到那边的时候，尸横遍野。”

“几个月大的小孩子被放在石碾子上活活碾死，老人被集中到屋子里面烧死，女人很多死前衣服都没穿。”

“青壮全都被砍了头，这几个客官都是外地到广府做生意的，结果遇上了倭乱，他们的家里人出钱，让我们把尸体给带回去，落叶归根，哎~”

林四一口气说了很多，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倾述的对象。原本失落的表情，越来越气愤，最后都化作了无能为力的叹息。

卢九渊闻言愣了一下，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许多念头，倭寇？两个月前？昨晚的夜袭？林俞县县令通倭？

“卢大哥，你说，我们大明这么强大，为什么偏偏连平头老百姓都保护不了啊？”林四抬头看着他问道。

卢九渊闻言，想了想但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卢大哥，你是锦衣卫吧？”林四突然小声的凑近卢九渊问了一句。

这一句问话，让卢九渊愣了一下，错愕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什么？”

“昨天我搬动你的时候，你怀里的腰牌掉出我看到了。林四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说道。

“我当时给你塞回去了，我师父不让跟官家人打交道，如果他知道你是锦衣卫，肯定不会救你的。”

卢九渊摸了摸怀里的锦衣卫腰牌，说道：“是的。”

“那大卢哥你会把这里的事情告诉给皇帝老子吗？让他派兵把这些倭寇都给剿了。”见到卢九渊承认，少年兴奋的问道。

看着少年那清澈的眼神中满是希望，卢九渊点头道：“会的，我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皇上的。”

夜间赶路，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三人五尸沿着官道朝北边走了两个多时辰，急着月光的照耀，眼前这才慢慢出现了一个村子的轮廓。

“前面是黄泥村，我们十天前曾到过这里。”

林三披着蓑衣指了指前面的村子，跟卢九渊说道。

顺着林三手指的方向卢九渊眺望过去，却是一片寂静，原本以为是夜深了，人家户都休息了，所以这么安静，但是直到走近，卢九渊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整个村子像是被土匪给洗劫过一般，房门半掩，许多篱笆围墙上面全是巨大的豁口，血迹遍地。

卢九渊心中一惊，林三开口说道：“卢老弟，这黄泥村怕是遭了倭灾啊。”

林四跟着队伍看着眼前的景象，拳头越攥越紧，这一幕像极了他和师父去到沿海村子的景象，此处地处广府北边，严格说起来距离沿海那些被袭击的村子城镇也不算远，倭寇肆虐到这里不是没有可能。

一路不停，三人来到了一颗五人合抱的槐树下，卢九渊看到了他此生都没有见过的场面，大树上吊着起码近几十具女尸，全是赤身裸体，伤痕累累。

树下则是上百颗青壮的人头围着，无头的尸体堆积在祠堂的平坝上，那已经被烧成废墟的祠堂还能看到许多被烧焦蜷缩起来的尸体。

一种愤怒以及心悸的感觉涌上心头，看着面目痛苦状的人头，卢九渊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作为一个受到良好教育的现代人，突然见到这种场景，是他不能够接受的，背过身，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