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前,拉斯维加斯,城市的最中央,整个城市最庞大最辉煌的赌场酒店——帝国之星的顶层。
电梯开启之后,神情肃冷的年轻人就匆匆的穿过了走廊,推门而入。
在门后,整个城市最高的地方,一片静寂,只有维生器械单调的滴答声回荡在空气里。
巨大的落地窗后面,车水马龙的城市纤毫毕现,宛如脉搏中的血液流淌一样,近在眼前。可在垂帘之后,撑起的病床上,无数线缆之间,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年轻人脚步下意识的放缓,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衣领,才走上前去,低头:“父亲,我回来了。”
老人怔怔的凝视着窗外,忽然问:“威廉,他到哪儿了?”
“两个小时前,罗素他们上了飞机,直飞拉斯维加斯。”威廉低头,平静的汇报:“遵照您的吩咐,已经召集了六家的主事,做好了准备。”
老者颔首,看了看身旁。
陪护的医生颔首,打开了身旁的箱子,将老者的右手抬起。随着药剂的注入,老者的面孔也浮现出一缕病态的血色。
他剧烈的喘息着,呛咳。
“父亲……”
威廉激动的上前了一步,可又停了下来,悲愤的低下了头。
“慌什么,只是用了点药而已。”
老人沙哑的笑了起来,凝视着他的面孔:“你今年也已经二十五岁了,威廉,这么一想,还真是快啊。作为家族的独子,不好受吧?”
威廉低着头,没有回答。
“重担得之不易,好好扛着吧。”
老人挥了挥手:“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他示意自己的儿子将床前的箱子打开,盒子里,是狰狞的铁光。
遍布划痕的左轮手枪,和六颗子弹。
那一柄饱经沧桑的武器被精细的护理着,哪怕时隔了这么多年,依旧保持着最佳的状态,每一个零件和每一支螺丝都完美无瑕。
就好像这座城市里随处可见的枪店里贩售的量产货色一样,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名品,可这座城市里所有人都应该知道它是谁的枪。
它陪着自己的主人经历了七十九年的时光,随着他从无名小卒,成为这一座城市里说一不二的霸主。
见证了诸多风云和数之不尽的死亡之后,它的主人已经不再需要它去彰显权威了,可所有人却对它越发的敬畏。
“拿着。”
老人说:“它是你的了。”
威廉愣在了原地,不敢伸手。
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将它从盒子里拿出来。可紧接着,他的手腕就被握紧了,那么用力,就像是铁钳一样,几乎要捏碎他的骨骼,不容许他有任何的挣脱。
“一会儿,会面的时候,你要带着它。”
老人抬起了眼瞳,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儿子,浑浊的眼瞳里像是流淌着炽热的熔岩,好像要将敌人的魂魄也焚烧殆尽那样。
一字一顿的命令。
“记住,威廉,这些话我只说一次……”
老人沙哑的低语:“如果我没有允许,你就不可以说话。如果有其他人在我前面说话,你就要用我的枪杀了他。
如果有人冒犯了我的客人,那么你要拿着它去杀了他的妻子、父母、兄弟和孩子,一条狗也不准留下!
哪怕说话的人是你的叔叔们也一样,明白吗!”
“父亲……为什么啊!”
威廉茫然的摇头,无法理解:“真的,真的有必要这样吗?他只有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让他付出任何代价!我们还可以请动天……”
“蠢货!”
老人怒吼,“我的城市,轮得到你做主了吗?!”
那嘶哑的声音宛如雷鸣,要暴虐的撕裂他的耳膜,在他灵魂之上叩问,令威廉再没有勇气辩解和反驳,惊恐的低下头。
“很好,就这样,威廉。”
老人剧烈的咳嗽着,神情却变得欣慰起来:“把你布置的那些人手全都遣散,保持这样,低着头,看着脚下,不要看他的眼睛,也不要掩饰自己在害怕……你是个好孩子,威廉,只是太年轻,你要听我的话。”
他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再无力掩饰自己的衰老和无力,依靠在了床上。
许久,威廉无力的问:“难道在父亲你看来,我们就一点胜利的可能都没有吗?”
“蠢货,我们要‘胜利’有什么用?”
老人被逗笑了:“想要得到胜利,你能付出足够的代价吗?
你想要和世界上最疯狂的理想主义者为敌——不惧怕肉体的毁灭,不忌惮牺牲的多寡,不在乎后果的惨烈,偏偏还具备着力量的对手……你,想过后果吗?”
漫长的寂静里,威廉陷入沉默。
在无话可说。
“放心吧,罗素会知难而退的,威廉。”
老人沙哑的呢喃:“终有一日,你会得到你应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