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滴在槐诗的脸上。
有血的味道。
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自己旁边生死不知的柳东黎,还有前面,那个扯着地毯踉跄爬行的老男人。
那个瘸了一条腿的人影向前奋力一撞,顶开了一扇门,回过头。
他的脸好像已经碎了一样,半边没有任何变化,死尸一样地惨白,另外的半边剧烈地痉挛抽搐着,连带着半截身体。
好像有半个他已经死掉了一样,还剩下半个他在奋力地挣扎,却无药可医。
看到槐诗恍惚的眼睛,他躲闪他的眼神只是艰难地卷起了地毯,将他和柳东黎包在一起,吃力地向前滚动。
“对不起……我必须救她……槐诗,只有我能够救她了……对不起……”
他嘶哑的呢喃着,像是道歉,却不期待回应,只是自言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有电话的声音响起来了,山寨机的大喇嘛在喜气洋洋地唱着什么情歌,喊着老公老公什么的,可是却没有人接通。
“对不起……”
有血落在槐诗的脸上,带着眼泪的温度。
他被顶着,推进了门后的黑暗里,从长长地台阶上滚下去,掉进了堆满杂物和腌菜罐子的地窖里。
剧烈的翻滚和坠落之中,槐诗最后一次看到了老杨的脸。
他依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个少年,抽搐的嘴角扯起一个狼狈的角度,像是在笑一样,手里抓着依旧在震动的电话,向着他挥了挥手。
就好像道别一样。
槐诗张口,想要喊住他,却发不出声音。
门被关上了。
黑暗里,远方传来了爆炸的轰鸣,恐怖的焰光和高温席卷了整个教堂,将最后残存的一切都化作灰烬。
槐诗闭上了眼睛。
死亡拥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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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托我,给大家……带句话……”
那个呆板僵硬的男人被困在椅子,不断神经质地抽搐着,眼睛里的金鱼死气沉沉地游动。
“他说……他说……他说……”
他的神情骤然癫狂起来,露出狰狞地笑容。
“——绿日,终将映照世界。”
嘭!
嘭!嘭!嘭!嘭!嘭!
在骤然响起的枪声中,他的脑袋爆掉了,可枪声还没有停止,打空了一个弹夹之后,又换上了一个新的弹夹,继续扣动扳机。
直到椅子上的东西变成一团烂肉。
一只破碎的金鱼从空空荡荡的颅骨里跳出来,被子弹打成了一团臭酱,很快就脱水成一撮粉末。
“抓住了么?”
艾晴面无表情地丢掉了手里的枪,抬头看到中年人的表情,再不掩饰自己的不快:“不用说了,逃掉了,对吧?我们坚持这么长时间,赶上了洗地?”
“他身上带着一件能够进行短距离迁跃的边境遗物,我们已经封锁了新海周围……”
“幸存者呢?”
艾晴没兴趣听他继续说下去了。
“……正在寻找。”
“那就继续找。”
艾晴收回视线,“挖地三尺也要找,直到找到尸体为止。”
无人反对。
当午夜到来的时候,在挖掘中轰鸣坍塌的教堂废墟中传来消息:“柳东黎和槐诗找到了!”
废墟之外,艾晴依旧坐在轮椅上,神情平静:“状况呢?”
“柳东黎还活着,重伤,至于槐诗……”
报告的人停顿了一下,表情犹豫起来:
“正在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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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的抢救室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艾晴静静地等待门外,倾听着里面嘈杂混乱的声音。
“呼吸呢?还有吗?”
“没有了,脉搏也快消失了,赶快注射……”
“不行,心跳紊乱,快要没有了……除颤器呢?除颤器给我!”
“一、二、三!”
嘭!
“一、二、三!”
嘭!
……
许久之后,里面再也没有了声音,抢救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了口罩,神情遗憾:“抱歉,晚了一步……”
艾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任由那些人从自己身旁走过去。
很快,艾晴终于见到了槐诗。
好像沉睡一样,那个少年躺在手术台上,胸前的弹孔苍白,甚至早已经没有血液流出。
空洞的眼瞳看着头顶的无影灯。
最后的心跳停滞。
艾晴沉默着,垂下了眼睛,握紧扶手的手掌露出惨白的色彩,许久,她平静地说:“那就……那就走流程吧。”
她调转轮椅,想要离去。
可紧接着,轮椅的转动戛然而止。
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作者有话说***
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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