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奇怪。
当初夺嫡之时二人厮杀得图穷匕见,城破之时,萧承显的谋算又怎会任由睿王知晓。
可陆行渊手里明明还有个人,萧承显的心腹臂膀,那才是真正该重刑伺候的人。
他却让他好端端走出了京城。
陆行渊垂首望见
() 自己的双手,总似在无形中被绊住了条绳索,让他有顾忌、有忧虑,让他投鼠忌器、畏首畏尾,那绳索有名字、有张无辜的脸,还有满腔充盈的委屈。()
她委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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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只打算将她丢在教坊司,任其自生自灭、或者自我了断的。
可一步错,就步步错。
说不清她究竟哪里值得他例外,值得这些与众不同,就凭过去仿佛上辈子的那点情分?
自古之事,向来只有得不到才珍贵,可若是……得到了呢?
陆行渊抬手取过那份供状,朱笔批复写下个“择日问斩”,丢开一旁起身吩咐让备马车。
冬日昼短夜长,过了戌时不久,天色便尽暗了。
午后送行,安颐在城门口灌了几口西北风,下半晌便咳嗽起来,沈容音磨了老婆子许久,才得来个医师瞧了眼,开了几贴药,安颐喝下不久,就昏沉睡了过去。
沈容音多陪了会儿,才回去自己的房间。
路上只顾着心事重重,没察觉今日此时此刻的教坊司,略微有点安静异常。
到门前推开木门,带出吱呀呀一串轻响,沈容音满身疲倦地一抬眼,冷不防却见屋中幽幽摇曳的烛火中,身披黑色狐裘的男人,正慵然倚坐软榻边。
她好生吓一跳,心口猛地惊动。
她不去,他便来了。
来惩治她的吗?
软榻上的男人片刻并没动静,沈容音托着门框定了定神,才见他在瞧小几上的曲谱。
那是下午有个歌姬交给她的词,请她帮忙谱曲,她受了那些年的贵女教导,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不说多么精通,也算拿得出手,歌姬们都喜欢请她帮忙。
沈容音也并不拿乔,乐于与人交好,甭管那是什么艳词,一概来者不拒都收。
偏这会子教陆行渊瞧见,她又仿佛回到了在他跟前,没穿衣服的窘迫时候。
可再一想,分明是他将她的衣裳扒了的,那份窘迫里便掺上了点愤恨。
“关门。”
软榻边的男人自然知道她进来,但陆行渊眼也没抬,只嗓音沉淡简短给了话。
凭什么听他的?
沈容音脚步定在门口,她眉尖微蹙望着他,不肯动,片刻,陆行渊丢开曲谱,抬起双幽深的眼,四目相对,他未言语,沈容音却无端心头一颤,好似从他眼里瞧见句话:
不关,你打算教人都瞧着吗?
他打算做什么?
沈容音长睫扇动几许,漆黑的眸子倏忽漾出点没底的惶然,五指抓着门框没松开。
“你来干什么?”
她满心戒备地瞧他,站在门边,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还停在门外,好像随时瞧着不对,便打算逃之夭夭,那模样看得陆行渊眸色愈深,唇边却反倒勾出几分不明的弧度。
那男人忽然动了动身子,转过来,带出衣料窸窣的响动。
沈容音还以为他要来硬的,门里的脚立时也挪了出去
() 。
陆行渊眼底浮出几分好整以暇。
他并没起身,低垂的眼睫在眼下遮出片浅淡的阴影,那只搭在小几边沿修长透青的手,执起她放在一旁的茶盏,垂首轻轻嗅了嗅,但没喝,轻飘飘又放下了。
茶盏早都已经凉透了。
只那雪白的瓷盏边缘,有个朱红的唇印,瓷白与嫣红,莫名透出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陆行渊的目光停留片刻,再瞧她,唇角兴味不由得渐浓,站那么远,在怕些什么呢?
“忘了我跟你说过些什么?”
沈容音心里头窝住了股闷火,打从城门口回来便烧着不停,他现在还来恐吓、要挟她,欺人太甚,别说他又不是索人性命的阎罗,他就是真的阎罗,她也不该怕他才对。
她回身关上了门。
四下门窗皆合,榻边的炭盆飘出点幽幽火苗,映在男人眼底。
陆行渊的神情,更教人看不透。
“来。”
他端坐榻上,嗓音沉淡姿态散漫得闲适,沈容音关了门反倒关出挺直的脊背,挺起满身倔强。
“我不。”
铿锵两个字入耳,陆行渊眉尖几不可察地微挑,再看过去的目光尽暗下来,几分笑意消失殆尽,在半明半暗的烛火下,便显出沾染无数血光的凶戾之相。
“过来。”
他的调子陡然沉下去,沈容音禁不得心头轻颤,偏细细眉头藏不住狠狠揪起来,比着他的调子升起来。
“你凶什么?”她不喜欢他那样的姿态,“这是我的地方,再凶你就出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