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1 / 2)

林氏再一次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头上,对于虞妙琪,她堪称慈母,不管她犯多大的错,她都能原谅,甚至一力承担。

然而对于虞品言,她却不闻不问,活似从来没生过这个孩子。虞襄能够想象当年哥哥蜷缩在大牢阴暗的角落,承受着杀人的恐惧和高烧的折磨时,对林氏的温暖和母爱有多么渴望。然而她做了什么她不来探望也就罢了,竟直言哥哥不配做她的孩子。

这句话等同于亲手在哥哥心头扎刀她眼下越是维护虞妙琪,虞襄就越是看不惯她,冷笑道,“母亲不要包庇她了。这大半年里就只看见虞妙琪上蹿下跳的,恨不得把满肚子才华展示给旁人看,却忘了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不等她说完,虞妙琪忽然发威,“虞襄你闭嘴所有人都有资格斥责我,唯独你没有你与虞家什么关系白吃白住了十五年,虞家对你早已经仁至义尽,你如此着急忙慌,难不成还想染指虞府家业凭你也配”

虞襄被噎住了,胸口哽了一股恶气发作不得。她早知道身世公开后虞妙琪会拿这些话堵她,让她十分不痛快。她灌了一杯茶水,借着棉被的掩盖将哥哥的大手拉过来,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到我怎么就不配了我是未来的侯夫人你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她贪了我们的银子还不准我说,这是什么道理

虞品言仔细辨认笔画,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的时候差点没被心头狂涌的喜悦之情淹死。他猛然将妹妹拉进怀里,垂头亲吻她微微泛红的面颊。

啵的一声脆响,不但虞襄石化了,老太太和虞思雨惊呆了,就连恐慌焦虑的林氏和虞妙琪也都一时失语。

虞品言亲完也不退却,继续吻了吻妹妹鬓发,哑声道,“抱歉,突然想起当年襄儿为我挡刀的事,感从心起,情难自抑。没有襄儿就没有现在的我,谁敢说她不配”察觉怀里的猫儿要炸毛,他安抚性的揉了揉她后颈。

老太太立刻被他带入了对往昔的回忆,颔首道,“言儿说得没错。襄儿是我虞家的一份子,日后谁再说一句闲话就给我滚出去虞妙琪,你也好意思斥责襄儿,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用公中银子填补自己私产,放眼整个上京也找不出比你更德行败坏的闺秀”

老太太怒而拍案,吓得虞妙琪噤若寒蝉。

虞襄却大松口气,心道一声好险,然后将脸埋进哥哥怀抱,泄愤似的在他胸肌上咬了一口,引得他浑身一颤。虞品言下腹火烧火燎,偏偏发作不得,只得苦笑着给猫儿顺毛。

林氏心知自己已经没有后路,跪在老太太脚边哭道,“母亲你莫责骂琪儿,这些事都是我干得。她一个小孩子家家,没那个胆子”

老太太气笑了,“林氏你别把我当傻子糊弄。你没这个胆子我信,虞妙琪没这个胆子我却是打死也不相信。没有胆子她会一意孤行去闯驿站给太子送药没有胆子她能砸坏了沈家的金佛又给粘回去害得沈家家破人亡没有胆子她能盗走沈氏的救命钱一个人偷跑出来寻亲没有胆子她能买通方家母子败坏思雨名节没有胆子她能放出流言毁沈大人仕途她胆子比天还大”

老太太也是气急攻心,竟把许多不为人知的陈年旧事都翻出来,不但骂得虞妙琪抬不起头,更让虞襄瞪大了眼。

虽然虞品言只跟她说她本该姓沈,父母均已亡故,唯有一个哥哥。然而联系沈元奇之前送的冠笄,又加上老太太的控诉,她瞬间把所有线索串联成一个故事,一个家破人亡的悲惨故事,而导致这一切的祸首正是虞妙琪。

虽然她与沈家人没什么感情,但她身体里好歹流着沈家的血。退一万步来说,凭虞妙琪干得那些事,哪怕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也会觉得义愤填膺。

她从兄长怀里退出,举起手边的茶杯就朝虞妙琪砸去,像一只暴怒的狮子,“好你个虞妙琪你还说我抢了你尊崇的地位和荣华富贵,你怎不告诉我你把我的父母双双害死你怎不告诉我你差点害得我嫡亲哥哥身败名裂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他们好歹养育了你十几个年头啊”

虞妙琪早料到她会暴怒,在她发难的同时已快速躲到林氏背后,有心分辨,张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虞品言用力箍住妹妹,大掌顺着她脊背一遍一遍抚摸,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老太太心知自己说错话了,也连忙凑过去低语,“襄儿莫气,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有老祖宗,还有哥哥,还有姐姐,还有疼爱你的家人,莫气了,都过去了。”

林氏反搂住虞妙琪,哭道,“求你们别苛责琪儿,好歹给她留一条活路吧我走还不成吗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她已经认命了,只但愿女儿能安安稳稳的留在侯府,最终找一个好归宿。

虞襄对沈氏夫妇本就没什么感情,对他二人枉死的愤怒还没有沈元奇被流言中伤的愤怒来得强烈。她平静过后只为他们感到悲哀。

“我没事了。”她拍了拍了兄长,又冲老太太微微一笑,然后看向虞妙琪,一字一句开口,“你日后别在我面前说我亏欠你什么。我欠你的只是一场富贵,你欠我的却是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真要论起来,我今儿就该手刃你为父母报仇才是。”

她从轮椅扶手的暗格中摸出一把匕首,用力插在桌上,咚的一声闷响吓得林氏和虞妙琪齐齐抖了抖。

“但看在你也姓虞的份上,我不动你。你今后离我远一点,有你的地方没我,有我的地方没你,记住了吗”她语气森冷。

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偏老太太和虞品言都不拦阻,一个闭眼假寐,一个专心致志的喝茶,藏在桌下的大手还拉着妹妹白嫩的小手揉捏抚弄,欲罢不能。

“记住了。”林氏摁着女儿的脑袋应诺,起身道,“只要你们不把琪儿赶出去,我立刻就走。”她不走也不成,毒枣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但谁知道那些女宾们心里怎么想。这个档口把她休回母家也算是最有力的交代,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一直保持沉默的虞思雨适时开口,“母亲,你就这样走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边说边将厚厚一摞账册拍得砰砰作响。

是了,还有女儿亏空的六万多两银子。林氏这才想起这一茬,颇有些站不住,扶着脑袋几欲昏倒。她所有嫁妆加一块儿也才值两万多两白银,让她上哪儿再去找四万两回去向庶长兄求助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再也不是侯夫人,怕是第一个便要落井下石。

一股冷风将珠帘吹得叮呤当啷乱响,分明十分悦耳,让林氏听来却觉得荒凉至极。她噙着泪,重又跪倒在老太太脚边,磕头后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词穷了。证据确凿,后果严重,让她连辩解求饶的余地都没有。

老太太依然闭眼假寐,虞品言却忽然开口,“算了,你走吧。”这是他最后一次优容林氏。

林氏喜极而泣,理所当然的道,“既然言儿已经不追究了,那这些嫁妆我就全留给琪儿吧。我走以后希望你们兄妹二人能重归于好,守望相助。你们父亲还在九泉之下看着你们呢,他定然不希望你们走到这步田地。”

虞品言、虞襄、虞思雨均面色古怪,老太太猛然睁开双眼,将手里的佛珠重重拍在桌上,声嘶力竭的吼道,“你给我滚快快滚出去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

林氏吓得魂飞魄散,瞬时瘫软在地。虞品言放下茶杯沉声开口,“去收拾东西吧,收拾好以后我亲自送你归家。”

虞妙琪想去搀扶林氏,却见马嬷嬷唤来两个丫头将林氏半拖半拽的弄走,只得不尴不尬的站在原地。

老太太看也不看她,叹息道,“襄儿,虞妙琪造的孽你也知道了。没错,沈状元就是你的嫡亲哥哥,眼下你是怎么想的有个什么章程没有”

老太太的潜台词就是问虞襄想不想认祖归宗。认祖归宗自然是要的,但虞襄与沈元奇毕竟不熟,忽然跑过去与他一块儿生活,多多少少会不适应。而且她现在刚与兄长互表心意,正是最甜蜜温存的时候,真的很舍不得离开。

虞品言并不言语,只眸色微微一暗。

虞襄飞快瞥了他一眼,慢吞吞答道,“既然他是我的嫡亲哥哥,我自然应该”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老太太猛然拍在她脑门上的巴掌逼回去了,“你这个死孩子亏我虞家辛辛苦苦养育你十五年,你竟说走就走我原本以为你跟虞妙琪那头白眼狼不同,没料到也是个冷心冷肺的我让你走我让你走看我不把你的腿给打断”

老太太顺手拿起拐杖就往她腿上敲,弄得虞襄哭笑不得,一面往兄长怀里钻一面喊道,“别打了老祖宗,我的腿本来就是断的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还不成吗”

虞品言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愉悦的笑了,“老祖宗快消消气,襄儿哪儿也不去。她生是虞家的人,死是虞家的鬼,她若是敢走,上天入地我也能把她抓回来。”

老太太并未听出他话中深意,这才满意的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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