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联邦星系,囫囵星团西北角。
濒死的紫红色残照下,一座灰白色的庞然大物矗立在沙土灰黄的大陆上。这是这颗名为“联邦4号军事基地”的行星上占地面积最广、最宏伟的建筑,同时也是这颗行星的军事与行政中心。
不过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主要职能并不是明面上的兵工厂,而是深藏于地下深处的DSPD监测区职能。准确的来说,这是银河联邦戒备最森严的中央监测区,关押且监测着有危险与严重人格障碍嫌疑的家伙。
而在它最底下的一层,更是长期高密度监测着有或者疑似有危险与严重人格障碍……总之就是有精神病的星际超高危人员。这些家伙都有着至少是危及星团的个人实力,更甚是扰乱一个星系秩序的能力。而现在,他们都被锁住了力量,关在一个笼子里。
……
角落里暗红的血迹尚未隐没在深色的地砖上,新溅出的鲜红就再度将地面染上了诡谲的艳色。新的暴力与死亡叠加在旧的罪恶上,剥落出不变的残酷规则。
过路人目不斜视走过去,像是没有看到角落的不对劲之处,更像是习以为常。
在这个专门关押着最危险患者的地方,桀骜不驯的患者们自然不会服从DSPD监测区的明文制度,也不会对这座牢笼真正意义上地妥协。于是监测区内部纷争日夜不停。
最初监测区官方试图以**来达成管理目标,但当发现官方的“以暴制暴”只会引发这些不怕死的暴徒一次又一次的集体暴动后,监测区管理者拍板决定让这些囚徒内部消耗。
毕竟像医学这类方向的高危人才并不会被关在如此危险的底层监测区,而留在底层监测区的患者或疑似患者,能活下来的才是最有用的。
于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里,囚徒们将愤怒与焦虑诉诸暴力。弱肉强食从潜在制度摆到了明面上。
长时间斗争的疲惫和茫茫无尽的黑暗侵袭下,即使是强大的个体,也被剥下了理智的表皮,愈发难以自控对外的狰狞恶意。
道德伦理的枷锁被打开,恃强凌弱无处不在。相对弱小之人只能遭遇群狼分食,沦为玩物。
在这地下牢狱中,无时无刻不停见血的纷争,兽性的嘶吼。
但有一个隔间的四周却异常空旷与安静,如同这个混沌牢笼仅存的清明之地。
隔间里,一个青年安静地坐着,他的眼尾微扬,许久不曾打理的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他睁眼看着眼前茫茫无边的黑暗,毫无情绪,眼中沉沉地压着什么。
像是等待着什么,又像是无所期待。
看起来并不沉重的抑制环束缚着他的脖颈,封住了他的大部分力量,将他锁在了无光之处。
他明明是睁着眼睛,却更像是一个合眼沉眠的人。他的四周安静的可怕,甚至称得上是死寂了,没有可怖的撕扯声,没有不堪入耳的污言,只有早已干涸的暗色的血迹。
没有不长眼的人敢去打扰他多年如一日毫无意义的凝望。无论这样的凝望是一种希冀还是绝望。
因为,他是个恶鬼。
恶鬼先生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空洞的黑色,很久之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僵死的面部表情终于有了复苏的迹象,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右侧勾了勾,然后阖了眼。
在这依然枯燥压抑的一天,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突兀地有一阵阵久违的声音传至地下监测区,那是一层又一层大门打开的声音,那是隔绝了此处和外界的上锁通道传来的。隔了好几扇特制的门,常人是不可能听到这几道声音的,但底层中的人向来最是关注来自上方的动静,一部分人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
每一层的门在有人通过时打开,在人通过后立即关闭。这也代表着正常情况下被束缚了力量的危险被监测者从内部越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打开地牢之门的最后一扇门是更是加了百道加密指令与全方位扫描验证设备的特制合金门,它挡下了来自囚笼内部多次暴动的疯狂破坏,就连外部的人打开也需要经过由上到下非常繁琐的手续。
随着合金门拖着沉重的躯体从中间打开。地牢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停下了手头的各色勾当,将炙热的目光投向那扇高处的门。这最后一道门将他们缚在了黑暗里再难见光,可笑的是也只有这扇门能让这些黑暗中濒临溺亡的人能得到久违的光明。
这微弱黯淡的光像是投入炼狱之中的微渺的希望之光,它虚幻而又脆弱,但确确实实在这些常年处在脏污不堪处的暴徒心中,在习惯血腥的麻木与直面灵魂的仓皇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力量。这份力量来自心口被新烫出的烙印,承受者清醒地疼痛着,也快慰着。
即使是长居黑暗中的家伙也需要适时地瞻仰一下光明,于是无论上一秒是受害者还是施害者,这些可能一辈子都要待在DSPD监测区的囚徒们都不顾被灼伤的风险,纷纷抬头贪婪地感受着这久违的东西。
除了一个角落的隔间里,一个青年睁开了阖着的眼睛,他没有抬头仰望头顶那道短暂的光,而是平视前方,陷入了新的思索。
守门人顿时感受到一束束恶意的目光射向自己,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眼睛,如同失去掌控肆意挥动的解剖刀。饶是知道隔着安装了高强度防御系统和警报系统的高墙,那些被束缚了力量的人不可能冲到眼前,他也止不住后背的冷汗。
被关押于此的绝大多数人原本就没什么道德观,黑暗中长时间的囚困更是让一部分人的灵魂扭曲得更加彻底,对血腥的追求更为疯狂。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他们也许前一秒还在冷静的看着你,下一秒就会不要命地扑上来,不在你身上撕下一块肉绝不罢休。
守门人侧开了身,为身后的人让出了位置,只见另一个守卫押着一个身着囚衣明显饱受摧残之人来到高墙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