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扶玉第一次回头看他的时候,谢清霄就知道她什么都猜到了。
他这个人一向不屑于隐瞒或者撒谎,但这件事明明白白讲出来确实棘手,十分麻烦。
他是男子,严格说来是占了便宜,扶玉身为女子,该是更不自在。
她既然聪明地猜到了,不如继续装傻,实在不应这样直白地问出来。
她既然问了,谢清霄也不打算再隐瞒。
他神色平静,几乎是坦坦荡荡道:“是我。”
扶玉看着他那副无愧于心的样子,心里闷得很。
“真的是你。”
做出询问的时候,扶玉心里不免奢望谢清霄否认。
可惜现实总是不如她所愿。
“你怎么能……”扶玉上前几步,站定在谢清霄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仰头盯着他,眼睛发红道,“你怎么能这样平静地承认,那就是你?”
“我如何不能这样平静。”
谢清霄毫不闪躲地回望过来,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都昭示他的清清白白。
扶玉从前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
哪怕事业有成之后意外穿越,受了许多苦,她也没有慌乱绝望。
但自从那日睁开眼见到谢清霄,她的情绪就总是跌宕起伏。
现在怒意升上头顶,她觉得自己血压肯定是高了,眼前人影晃动,差点就气晕过去。
她质问他:“你骗我,还强迫我,对我做出那样的事,你凭什么还能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谢清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察觉到附近有人靠近,他扬手用结界将他们包围,往前一步说:“骗你是迫不得已,即便是我,初入世师佛的领域也要被他窥视和操纵,你我之间处境相同,你被强迫,我亦是在被强迫。”
那副他也是受害者的样子,让扶玉声音都颤抖起来。
“这么说来,清霄剑尊真是受委屈了。”
扶玉嘶哑地喊出这一句时,几乎和梦里歇斯底里的琴桑重合。
谢清霄也是一瞬停顿,回忆起从前和道侣的争吵不休。
他沉默一瞬,闭了闭眼道:“没有。但我此前确实从未穿过嫁衣,更不曾被什么女子‘娶’回家。也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和女子牵过手。
从来没有和她们有过更深层次的亲密接触。
即便是他的前任道侣,也只是在大婚那日,共同牵过一条红绳。
扶玉胸口急促起伏,被谢清霄气得头疼,现在是完全理解梦里的琴桑为何见了这个家伙就憋气发疯,这人完全有能力平平静静地把别人气疯!
听出他未出口的潜台词,扶玉讽刺道:“那倒是我的荣幸了。”
谢清霄眉眼微压:“一切不过权宜之计,我已尽己所能保留你的清白,若你还不满意,想要什么补偿,尽可说来。”
扶玉闻言,渐渐冷静下来。
保留她
的清白?
“清白……你的意思是说,你跟我在我进入同悲渡之前,我们没有……”
她稍显语无伦次,但谢清霄就是明白她的意思。
他脸色终于难看起来,一字一顿道:“没有。什么都没发生,你以为会有什么?”
扶玉愣了一下,她刚才真的很生气,但谢清霄显得比她更生气的时候,她突然就平静许多。
“严扶玉,在你心里,本尊便是那种乘人之危,行事无耻卑劣之辈?”
你就是!
扶玉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人不得不因为谢清霄的步步紧逼而后退。
直到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谢清霄才停下脚步,在光线昏暗的墙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吾乃昆吾谢氏,自幼受习礼教仙法,为圣仙之道。你第一次主动留我,我理解你的迫不得已,未曾看你一眼,也强迫自己接受。之后你不愿意,昏迷之后,我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用法力为你缓解体内异常。”
谢清霄一字一顿,扶玉终于知道他音域不恒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那什么都没发生,后面为何会有灵火?”扶玉一肚子疑惑,“既然你前面会担心被发现,后面怎么又以画妖的身份骗我要站在我这边,让我跟你……跟你‘合作’。”
谢清霄少年英才,落地金仙,何其孤高。
生平第一次被人当成无耻卑劣之辈也就罢了,如此清晰表诉之后,竟然还被追问质疑。
这让他想起扶玉再一再一地在意乱情迷之中叫错他的名字。
他突然平静下来,仿佛深海将要形成海啸时突然变得风平浪静,安静得让扶玉毛骨悚然。
接下来每一句解释,他都说得心平气和,圆融得体:“你我的灵火本就微薄,你应该能感受到你体内那时的灵力团只些微一点,是你自己快活时产生的。”
“……”快活。
自己快活。
扶玉的脸顷刻间爆红。
谢清霄的话还没说完:“你昏迷那次,我除了用法力为你缓解异常,并未做其他什么,世师佛收不到任何欢愉,后面用阿舍来惩罚你,自然也会用他的方式惩罚我这个失职的‘画妖’。”
扶玉想到他那时身上的伤,突然有些不想看他。
她别开头,听到谢清霄不疾不徐道:“我忍了他的惩罚,借此找到瞒过他窥视的方法,所以后面才能以画妖的身份和你说那些话又不被他发现。”
他垂下眼来,望着她慢慢道:“至于为何不在可以瞒过窥视的情况下说明真相,便是想要避免此刻这种种麻烦。我本想让你也和其他女子一样,只当是做了一场梦。”
“如此,可够详尽了?可还有什么问题?”
“……”
没有了。
说得很清楚了。
最后不道明真相,扶玉也能想明白了。
他觉得这样和她对峙解释是一种麻烦。
也觉得挑明
他们之间发生过怎样的事情之后,相处起来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