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天在落雨,她再也没有勇气回头。
依稀在远山之外,看到了萧瑟的风,漫长的夜里飘摇着灯笼,芸芸众生之中,万家灯火里,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点。
她爬上一棵巨树,稚嫩而明亮的眼瞳里倒影出来的人间灯火,好暖人。
她痴痴地看着,一看便是一夜。
后来,当师尊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在树下不省人事。
淋了一夜大雨的她,浑身上下发起了高热,几乎送命。
凤陨宫内,灵丹妙药从不缺乏,但足足灌汤药灌了三天三日,才将她从阎王殿里给抢回来。
醒来睁眼时分,她看着师尊冷厉如冰霜的容颜,这是她第一次对她撒娇任性,流露出心中最真实的情感。
她捏着师尊的一块衣角:“师尊,徒儿想要一盏灯笼。”
师尊并未回应她的感情,只是用那一双饱含威严的杏眸冷漠地看着她:“贪凡心,恋红尘,性劣难琢!不堪大用!”
师尊说大道苦寒,唯有独行才能扶摇直上。
**会累人累己,极易滋生心魔,止于天道之下。
与其将来万劫不复,倒不如趁着情薄欲浅一斩了之。
她深深地凝望着师尊那失落的一双眼睛,慢慢地松开了她的衣角。
心中难过的想着,她想要的,只是一盏灯笼啊。
她终是没能要来属于自己的那一盏灯。
师尊带她来到天一净池圣地,在天一净池的尽头,她被师尊关入到了以九道冰链封印的内庭玉箱之中。
玉箱为上古神裔所留,能锁万情。
所谓斩情,原来不过是将体内的七情六欲,忘却在一个冰冷幽暗的箱子里。
在隐司倾的眼中,那个玉箱,倒更像是一个精致奢华的棺枢,即将葬送她的过往。
她一入玉箱,长锁三年。
没有人会去认真聆听被关在箱子里那个声嘶力竭到沙哑无力的哭喊之声。
从恐惧到绝望,从绝望到麻木,从麻木至冷情。
三年之后,她六岁。
万叶千声,林木涩涩。
青涩小小的年华,她稚嫩未退的眉眼之间,却是再也不见当年对夏蝉雪兔的半分喜爱之情的影子。
心中那盏曾经想要的明灯,在玉箱缓缓合拢冰封的那一瞬,明灭在了万丈冰寒之中。
她活成了师尊心中最完美的凤陨弟子。
空灵清绝,忘情红尘。
世间任何的情与欲,都不过是世间最单调的灰白花朵。
入得了她的眼,却暖不得她的心。
纵然对于眼前少年,她承认,是有生死间的情动,可她始终……不知如何回应。
看着那双凤眸之下,星碎点点的光芒,陵天苏呼吸声一沉。
他嗓子微微发痒,忽然猜到了什么:“斩情断念……并非你自己悟道而忘情,而是她逼你,迫你的,对吗?”
隐司倾微凉的肌肤在夜色沉风之中逐渐化作冰一般的冷凉。
她双眸凄茫一瞬,凤眸微阖道:“我非圣人,太上忘情,谈何容易。”
陵天苏怒火中烧:“这算那门子斩情!心魔未生,却先舍弃**,这般取巧之道,根本就算不得真正的斩情!”
隐司倾目光幽幽地抬首看了一眼方才灰灭片许继而明亮起来的虚合镜。
有些无奈道:“十四年前的斩情断念,是师尊一手为之,我身体是何情况,师尊再清楚不过,她知晓我们……无法再继续……”
陵天苏沉默不语。
环在他腰间的玉臂紧了紧。
她抬首看着陵天苏的眼睛,凤眸微羞而坚定道:“可是我们必须继续,而且不能让师尊她看出我难起欲念,我会努力迎合你。”
陵天苏被她这副坚定而认真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
“你都疼成这样了,还怎么迎合?”
听了这话,隐司倾蹙了蹙眉,居然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不怕疼,可以忍受,至于如何迎合……”
她顿了顿,道:“需要我像苍怜那样呻吟胡叫,说你好棒吗?”
陵天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好没气道:“我才不需要这种假意的迎合。”
隐司倾十分为难:“可我也不会啊。”
陵天苏目光微动,幽蓝的眸子闪过温柔的薄色,他轻轻将她抱住:“别急,今夜很长,你不会的事,我教你。”
反手将她玉手握住,十指紧扣缠绕。
她凤眸微颤,心中没由来一慌,小退半步:“教……教我?”
当陵天苏还是离瑶峰上的一只懵懂狐狸的时候,小妖女总是在无聊时分向他传道授道。
至于传授的道业,自然就是她合欢宗门的床榻欢愉之道。
陵天苏耳濡目染久了,自然也就懂了一些君子不懂的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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