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机觉得自己赢了,十拿九稳了,人证物证俱在,之前和县令也聊了半天,县令也知道李明机的父亲是谁,这样的小事,最后结果肯定显而易见。
将身体彻底放松,靠在椅子上,李明机想着晚上怎么和自己父亲,汇报自己今天的战果,至于身边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子,李明机觉得没什么威胁了,梅家往后再想翻身不可能了,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世界,一个不能读书的少年,想要抗衡一个官宦世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正午的阳光,晒得李明机都有些昏昏欲睡,听着身边窸窣的声音,李明机没怎么在意,再过一会,估计这小子就被押入大牢了,自己也能去绣春楼,和世子夸功去了。
梅中流在思考,或者说在反省,吃了大亏,窥探到这个世界一点点真面目的梅中流,在思考。
生活教会我们什么。
风花雪月,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是朝露寒霜还是夕阳如画。
都不是,是天上不会掉馅饼。
所有的人,会无缘无故的对某个人好吗?不会,都有目的性的,都是有原因的,父母疼你,你疼孩子是因为骨肉血脉,夫妻是相互扶持的合作者,老师是为了工资。
所以,躺在木凳上的梅中流,想告诉大家的就是,占小便宜往往吃大亏。
人呐,总要自己吃个大亏,才会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
梅中流还是太轻敌了,对这个世界的残酷,或者说,上个世界的残酷,梅中流也没有理解的很清楚。
对犯罪的成本也没有认识到位,十两银子,就可以置人于死地,与文明社会是大不同的。
上个世界长在扫黑除恶之后的新中华,等梅中流接触社会的时候,糟心的事情已经很少了。
还有这些下作手段,一个孤儿接触的东西少,生活的层面也低,接触不到什么利益集团,能看到什么手段,什么也看不到。
梅中流毕业之后,从事的工作也都是普通的体力劳动的工作,没有谁会对一个没有利益纠纷的体力劳动者,施展什么阴谋诡计,更别提什么栽赃陷害了。
现代社会更多的是网络诈骗,还有网恋骗人去某个地方,把人囚禁起来,现实中面对面的栽赃陷害,梅中流就没遇到过。
所以其实梅中流这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李明机说的话,没有假的,句句都是真的,十两银子确实是李明机的,确实最后是梅中流花掉了,只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李明机硬塞给梅中流银子这一点,没有说而已。
当时李明机挑了个没人的死胡同,一切发生的太快,李明机在死胡同里,没有旁观者,没有人看到李明机硬把银子塞梅中流怀里。乃至没有人看到李明机和梅中流有过交谈。
梅中流警惕不足,没有想到防备,再加上贫穷摧毁了梅中流的自尊心,没有想到这一层,还以为碰到了大傻子,拿着银子就去买了粮米。结果自己是那个大傻子。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好在梅中流没有节这个东西,不然现在应该就要羞愤的撞柱而亡了。如果梅中流还是之前的梅中流,这个脏水泼脑袋上,只能学梅父一样,以死证清白了。
怎么反驳都是真话的栽赃陷害?李明机隐匿真相,污蔑梅中流,就想给梅中流打上小偷的标签,断掉梅中流的前途,然后达成三杀,废掉梅家最后翻身的希望。
梅中流脑子里现在都是想的这个东西,趁着公案之后的县令唐尤保,查看卷宗,和师爷低声讨论的时候。
毫无疑问,李明机肯定和梅中流前身出事,脱不了干系,应该就是李明机这一脉的人,对梅家下的手。
稍缓片刻,感觉身上有点精神了,梅中流扯了扯身后粘在身上的血衣,衣服和伤口沾在一起可不好,会感染细菌,对伤口清理也有影响,上一世一直自己照顾自己的梅中流,对处理伤口还是有点心德的。
扶着身下的板凳,缓缓起身。
梅中流虽是两股战战,还是如松如峰般,站在了大堂中央。
阳光撒在这个不年轻的年轻稚子身上,四射出不一样的光辉。
是人总要为自己辩驳,洗刷自己的冤屈。
深吸一口气,平稳下气息,在李明机好奇的目光中,梅中流虽然缓慢,但是坚定的开口:
“县令大人。”
突然的开口,打破了大堂的宁静,大堂后门本来放下的帘子,又轻轻的挑了起来。
县令唐尤保,将头转向梅中流,微微颔首,示意梅中流继续说。
刚才和师爷讨论了半天,没讨论出什么所以然来,正好听听梅中流怎么说。
“生员梅中流,状告李明机,戕害家母,残害我家人奴仆三人!哟要不是我侥幸逃脱,早已死于此贼寇之手!今日此僚又巧言令色,诟谇谣诼,妄图加害于我!请大人为我做主!”
“什么玩意?!!”
听完梅中流的话,李明机直接从椅子上崩了起来,好家伙,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我什么时候戕害你妈了?什么时候残害你家人的奴仆了?
大堂之中,只剩李明机一人的惊呼,在片刻的平静之后,大堂里面,爆发了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这就是梅中流想了半天想出来的主意,栽赃陷害是吧?那我也来一手。
当别人往你头上扣屎盆子的时候,只有往他脑袋上扣更大的屎盆子,才能平分秋色。
县令唐尤保轻拍惊堂木,止住了议论纷纷的众人,朝着梅中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