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门外传来戴秉忠的声音，许念正在写申请调职的报告，头也没抬的说道：“进来。”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怎么过来了，“这么晚了，戴教官有事？”

戴秉忠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右手不时的摸摸衣兜处，似乎里面装着什么，许念放下笔，看着他问道：“遇到什么事了？”

不是解决不了，或者是不好解决的事，他是不会来的。

戴秉忠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许念，许念接过后直接打开。

片刻后，她抬眼不解的看向戴秉忠，“这是，王秀玉同学写给你的情书？”

“报告指导员，我知道我错了。”

“行了行了，你把这封信交给我，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希望我去找她谈谈？”许念也没说他的对错，她相信，以戴秉忠的为人，他是不会有越界行为的。只能说在这个封闭的军营里，敏感自卑又多思的王秀玉，遇到老乡戴秉忠，一点点的善意和关心，也会被无限放大，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难免春心萌动，做事冲动。

“指导员，我是从农村出来的，我们那地方很穷，想要有出息，连机会也渺茫。我出来那天，我爹就跟我说，出来了就别再回去，不管多难，都要留在大城市。从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适应环境，当兵六年，我喜欢军营，满足自己现在的生活。”戴秉忠的声音里满是沧桑，二十二岁的他，看上去，好像已经老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和她说清楚？”许念将信纸放到桌子上，“你让我去找她谈，这对她来说，无异于莫大的羞辱和伤害，你忍心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许念没说，他是不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表现，为了军训后许念的考察评语才来的？

“不忍心，可我只能这么做。您知道吗？我有过一个女朋友，我对她非常好，可是后来，她还是把我甩了，我当时很痛苦，恨不能去死，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过了段时间，我明白了，这就是游戏规则。有些事情，不是喜欢和爱就可以决定的。”

这倒是没说错。

“我也喜欢小玉，可我不能。我知道让一个敏感又自卑的女孩写情书给我，她得鼓起多大的勇气。可我不能答应她，这样是害了她。我知道小玉现在有多痛苦多自卑，这些我都懂，因为我都经历过，我跟她的区别，只不过是我比她大几岁，早来北京几年。但是我更明白，这个城市是怎么回事，成人世界里的情感是怎么回事？”

此刻，许念开始对戴秉忠有些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他刚直的外表下，还有一个细腻通透的心。

“她刚来大城市，现在很不习惯，很不适应，在这所军营里，我成了她的一个念想，现在看来很重要，可将来呢？”戴秉忠未尽的话语，许念全明白。

将来，小玉会成为仁和的医学博士，前途无量。而戴秉忠，以他的学历，他在从军的这条路上，是走不长远的，转业后，顶多是个司机，保安一类的。两人的差距太大了，小玉想的是理想，戴秉忠考虑的全是现实，两个人地位和思想的不对等，真的太难走到一起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你出去吧。”看着戴秉忠的背影，许念突然说道：“如果真的喜欢她，就努力考个军校吧。”

“谢谢你，许上校！”戴秉忠朝许念庄重的敬了一礼，再走出去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事情比想象中的好解决，许念和小玉谈过一次话，谈话是在她宿舍进行的，她也没有上纲上线，这件事，除了当事人，也就许念和孙建军知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如果你从这所军营走出去一年后，发现还是喜欢他，你再来和他表白。”

“指导员，我是不是很没用？在我们那个小县城，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就连县长都专程来我家看望过我，可是到了这里，周围的同学个个多才多艺，就是只论学习，我也比不过杨玥。”小玉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苦闷，和她说开了戴秉忠的事后，她放松了不少。

“怎么会呢？不优秀，怎么会考上仁和医学院？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只是刚来，还没有适应这样的环境。”许念手里转圈的削着苹果皮，将苹果切成小块，碟子推到小玉旁边，笑着说道：“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太多了，你遇到的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你要只将目光盯在他们身上，你迟早会被累死的。”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和你们一样，八年前，我也在这里经历了为期一年的军训，我是仁和临床医学博士毕业，还拿到了华盛顿大学的神经外科博士学位，只用了四年时间。”许念一边吃着苹果，咬的脆响，一边风轻云淡的说着。

如果仅仅只是优秀一点点，人们还会嫉妒，可如果她的优秀犹如仰望高山，那他们只会敬佩。

小玉惊讶的张大嘴巴，这一刻，她终于清晰的体会到书上的那句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心里思量着，那些她曾嫉妒的，和许上校比起来，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指导员，谢谢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只跟以前的自己做比较，小小的进步就是成功。”小玉笑容灿烂的朝许念鞠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