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的追悼会因为人数过多,而严重超时。直到当天下午六点多,还有得到消息从各地赶来的宾客,陆续到场。
宋琪儿哭了一天,守在水晶棺前不肯走。自从宋诗的死讯传出后,她几乎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站在她身边的沈听穿了一袭黑白正装,袖子上别着黑纱白花,一脸真假难辨的憔悴。
自宋辞回国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宋琪儿见面。
楚淮南全程陪同,大多数来宾都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便难免要应付寒暄。一场告别式下来,但凡和宋诗有来往的,几乎都知道了,他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宋辞,攀上了楚淮南这根高枝,背靠远南,以后就是大树底下乘凉的“金凤凰”了。
宋琪儿拽着沈听的衣角,一双鹿眼含泪,警惕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们。
她父亲虽然犯罪嫌疑重大,但孩子是无辜的。
沈听对她温声软语,看得楚淮南心生羡慕。
中途,陈聪打来了一通电话。他向沈听简略汇报了江麦云和赵业泰的审讯结果。
据赵业泰交代,从江麦云院子里掘出的骸骨,是几个未成年女孩。十几年前,她们被江麦云利以“家”的身份,半哄半骗地带回了家,用以招待“客户”。
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才九岁。
“据查,三名受害人都报了失踪。文迪已经在核实她们的身份了。而那些客户究竟是谁,江麦云和赵业泰都表示时隔久远,记不清了。”
沈听站在隐蔽的角落里,目光来回扫视着过往人群,压低声音又叮嘱了几句。
他利用囚徒困境设置的审讯,效果卓越,再加上王芷蕾对一些细节的补充和指认,江麦云和赵业泰没熬几个小时,就把以往做的事情也都吐了。
王芷蕾在听闻江麦云和赵业泰都已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后,捂着脸哭了很久。
赵业泰的坤泰善爱也遭到了查封,这么多年来,整条街的涉赌人员竟多达数万人,涉赌金额更是庞大得令人咂舌。
陈聪耐心又谦虚地听完了沈听的建议,点着头说:“对了,曹小琴那儿,潘小竹去审了。”
自从到案后,刺伤了沈听的曹小琴,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对公职人员十分防备,认为就算自己说了,也没人帮得了她。潘小竹发挥了她天生的亲和力优势,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在做她的思想工作。
楚淮南应付完一个拿着商业计划书前来的客人,转头去找沈听。见他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拿着手机讲电话,便大步走了过去。
作为严启明力排众议推荐的任务人选,楚淮南首战告捷。他只露了个面,便让宋辞的这封“遗书”在本就不大的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
宋辞素来男女不忌,他和楚淮南的花边新闻,也不是闹了一天两天了。许多人见楚淮南竟高调出席了宋诗的告别式,都不免好奇,想来一探究竟。
同样应酬了一整天的楚淮南,半点不见疲惫。他像是为应酬而生的,往人群里一站,单凭气势和脸就出众得鹤立鸡群,再加上手里牢牢握着的市值千亿的远南,这样的人出现在哪儿都得引发一阵骚动。
沈听靠过来,单手勾着他的脖子,不怎么情愿地贴近了:“你别说话,就这么保持一会儿,你的一点钟、三点钟、七点钟方向,都有好几个人正看着我们。”
言下之意,是要他配合“秀一把恩爱”了。
楚淮南和宋辞,实际上是生活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宋诗留下的天汇虽然规模不小,但短时间内要想和楚淮南有直接的业务往来,也够呛。
于是,公安部的一群老古板们,在商议后勉强决定,他俩此后交往频密的理由,还是沿用此前误打误撞的那一个——宋辞和楚淮南正在交往。
“配合你的工作,我有什么好处?”
沈听没应他,不错眼珠地抬头看他,薄薄的嘴唇绷成一条线,犹豫着在他的脸颊上靠了靠。很软,还有点痒。
周围投过来的视线顿时少了好几道。
他的这一举动无疑坐实了他和楚淮南“交好”的传言,以后他即便带上刑侦支队的那“三五好友”去楚淮南家“聚会”,也没什么人会过于讶异。
楚淮南被他的小气逗笑了,“这算什么?贿赂我?”
沈听脸上仍维持着亲昵的笑,屈起食指在他的脑袋上,啄木鸟捉虫般咚咚地敲了两下。
沈警督小惩大诫,压低了声音说:“不会说话就闭嘴。”
晚上,宋琪儿哭着拉沈听回家住。
小姑娘以前和亲叔叔宋辞一向不对付,但或许是因为父亲死了的缘故,这个时候倒黏沈听黏得寸步不肯离。
沈听拗不过她,于情于理,他这个做叔叔的也不能撇下刚失去父亲的亲侄女住楚淮南家。于是只好带着比宋琪儿还黏人的楚淮南,一起回了宋家。
宋家的保姆姓袁,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阿姨。
宋琪儿见了她,扑在怀里呜呜地哭,“袁姨,他们说我爸爸火化了,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袁姨是宋辞出国后才来的,宋琪儿从四岁起就一直在她跟前长大。她早年因病失去了生育能力,待小姑娘很好,一点不比亲生女儿差。
抱着哭成花猫的宋琪儿,袁姨红着眼眶和大人们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