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止师兄家事蔓延,灾祸殃及池鱼,石山主动传授家人间相处之道:“师兄啊,不管怎么说,青青都是大姑娘了,这个年纪的人啊,都要面子。你素日里教育妹妹,也要注意些措辞,女孩子家嘛,自尊心高,切莫……”
“大约是小孩脾气,”傅惊尘笑,他不以为然,只当是没有顺从妹妹的意,侧身问石山,正色,“当年的事情,你打听出多少?金宗主的那个妹妹,还有生还的可能么?”
谈到此事,石山起身,四下看了看,将所有门窗关严。
待确定房门外无人后,才走到傅惊尘身侧坐下,低声:“大约还活
着。”
傅惊尘面色不惊。
石山说:“但也不好说……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了,蓝掌门瞒得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您想想,若真有确切的消息,金开野早就找到他妹妹了,哪里会等到现在呢?”
桌上陶炉燃着小块木炭,炙烤着红砂陶底,咕噜咕噜,清水受熬煎,其中八片茶叶上下翻腾,滚滚着沸腾。
“哦?”傅惊尘说,“传言竟是真的?”
“……我也不知,”石山倾着身体,靠近傅惊尘,他低着头,手指点着桌面,“这些本来是秘密,当初做这些事的剑修,都被蓝掌门后来一一灭了口。迄今为止,知道这些事的应当不超过五人,但碍于利益纠葛,都不会同金开野提。”
傅惊尘说:“叶靖鹰必然知道。”
石山颔首,又皱眉:“但叶宗主断然不会插手此事,他同蓝掌门私交甚好,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地为蓝掌门的爱女蓝琴治腿。”
傅惊尘笑:“你怎么知道,是医治腿,还是控制她的腿?”
石山一顿,细细想过此话中关节,忽脸色一变,失声:“师兄,您的意思是?”
“我不信什么天谴之说,”傅惊尘端起紫砂壶,给石山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汤清透泠冽,他说,“蓝琴那条腿,究竟是怎么坏的,还未可知。叶宗主已开始求长生之道,我不信他对此伤束手无策。”
石山越听越心惊:“那倘若师兄您夺取掌门之位,叶宗主他——”
“切莫心急,”傅惊尘说,“会有人替我们先去冲锋陷阵。”
说到此处,他转脸,问石山:“先不提这个,你说,那个女孩后来怎么了?”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蓝掌门下手狠,基本上不留活口;昨日师兄说,疑心当年临安城的雪灾乃玄鸮门一手所为,也疑心金开野的妹妹下落不明同此事有关……”石山说,“恰好,我有个远房亲戚,曾经在临安城中开过青楼,做皮肉生意。我给了她些钱财,听她提到过,那段时间,的确有修道人士租了青楼对面的客栈守着——也曾见些修道者和镇上人牙子有往来——那个人牙子就是贞山人士,姓高……后来没再见到过他,我猜,大约还是被灭了口。”
傅惊尘问:“只有这些?”
“怎会,”石山摇头,“人牙子虽然死了,但当年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大多还活着。我挨个儿问一遍,花光银子,终于搞到点有用的东西。有个餐馆的老板还记得,说那个时候人牙子一次性卖给他好几个女孩,预备着拿来吃的,后吃了三个,病死一个,城主府上的人带走一个,傲龙派的人带走两个——喔,还有一个,被修道模样的人给赎走了,只是不知何门何派……我问了衣着相貌,店主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是瘦高个儿,身上打满补丁。”
傅惊尘沉思:“莫非是丐帮的人?”
“不知,”石山摇头,“师兄,这几个还活着的女孩,我会继续排查下去,一旦有新的线索,即可告诉您。”
傅惊尘颔首:“卓木机警,你可以同
他一起商议。只记得一点,此事唯独卓木与你我得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万万不可令第四人知晓。”
石山说好。
傅惊尘又说:“若是寻到金开野的亲生妹妹,不必带来给我看,即刻杀死,毁她躯体,速速引魂魄入轮回,不可耽误。再去卓木那边支些银子,一千两,够么?”
石山点头:“够了。”
“那便去支一千五百两,剩下那五百两,你自己收着——上次你说的那个寒冰铁,我恰好寻到一块,如今就放在你房间,”傅惊尘说,“这些时日,舟车劳顿,你也辛苦了,这些都是给你的犒劳。”
石山感激:“多谢师兄。”
“还有,”傅惊尘说,“你先前问过的那些人,以防万一,都杀了吧。”
石山笑:“我就知道师兄会如此说,一问出消息,验明真伪后,我便都做掉了。”
“做得不错,”傅惊尘赞,“你如今越发聪明了。”
石山面露得意色,想了想,又问:“只是我尚有一丝不解,师兄,若只是为了激化蓝掌门同金开野的矛盾,逼金开野反,又何苦如此煞费苦心做局?我们大可告诉他,当年临安城雪灾的实情。”
“无凭无据,他凭什么要信我们,”傅惊尘说,“人都相信自己找到的真相。”
石山又问:“可是,如果师兄想要拉拢他的话,何不干脆救了金开野的妹妹,送去给他?仗着这份恩情,日后,金开野必然会助您一臂之力。”
“有人比我更需要这份恩情,”傅惊尘若有所思,“把事情做干净些,我相信你能办得到。”
石山领命而去。
人走后,茶水尚未凉,傅惊尘望着那清透茶色,久久不言。
金开野那个性格,若真寻到亲妹妹,必然不会再舍身护着青青;而时局混乱,他亦无十成把握,并不欲贸然行此险招。
成则为王,败者为寇,傅惊尘倒不惧身死,但必须要为青青留一条妥帖的生路。
他已经暗示过青青,但她性格过于良善慈软,即使听过利弊,也绝不会下手去戕害无辜的“金玉倾”;甚至于,还可能会因怜悯而将宝贵线索告诉金开野。
傅惊尘真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妹妹,好得不像和他有血缘关系。
所以,这些事情,必须要由他来做。
必须要赶在金开野之前,找到金玉倾,再杀掉她,毁尸灭迹,度化灵魂,彻底消失。
只有这样做,才能让青青彻底成为金开野唯一的“妹妹”;只有如此,才能帮助青青更好地利用金开野这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倘若计划失败,傅惊尘亦会想个法子,要金开野相信青青就是“金玉倾”。
青青下不了的狠心,他替她下。
她做不了的恶事,他来做。
天要他傅惊尘一生孤命,他便要同天争斗。
谁说孤命者就必须孤苦无依?他偏要养好亲妹妹,要青青平平安安,要她无病无灾。
俗世间,唯独
青青与他血脉相连,绝不会背叛他。
将清茶一饮而尽,傅惊尘沉静将茶杯置于桌上,侧脸看,窗外夜色幽深,虫鸣唧唧。
火上药沸腾,滚滚着他的肉,妹妹的滋补品。
再喝一贴药,青青的身体便能养好了。
半晌,傅惊尘慢慢回忆着石山方才说的话,正思考着,忽注意到一事。
他眉头紧皱,又叫石山归来。
石山正在吃桂花糕,手背一抹唇角,脸颊上粘着桂花米粒。
他忙不迭问傅惊尘,可是还有要事?
傅惊尘直截了当地问他:“那开人肉餐馆的老板,今年多大年纪?”
石山想了想,说:“大约五十岁。”
五十岁,十年前,也就是四十多岁的光景。
傅惊尘问:“有何特征?是不是膀大腰圆,头大眼小脖子粗,瞧着像个屠夫?”
石山惊讶:“师兄神了,怎么全猜对了——您如何知晓?”
傅惊尘不言语。
他如何知道?
因他亲眼瞧见了。
万三娘受牌坊香火的供奉,法力不高,素日也只能靠恐吓来摄取魂魄。
她喜欢幻做人最害怕的景象。
譬如傅惊尘,在找到傅青青之前,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丧身火海”的妹妹;但他已寻到青青,自然再无惧怕之物;
而妹妹,青青。
万三娘化做的、她最害怕的东西,竟是一个手持沾血刀的屠户。
与青青重逢时,她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衣着都是好的,且没有半点伤痕;她被黑影戾气震伤,昏迷时发梦魇,亦流泪,哭着说她很瘦很小。
傅惊尘只当她是身高焦虑,还哄她说不必担心,她如今还小,将来或许能长得比金开野还高。
他皱眉。
忽略掉的细节如蜘蛛结网,渐渐拼凑起她的过往。
如此看来。
——青青和’金玉倾’同样,也曾被卖到那屠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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