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虽然年逾六十,身子骨却硬朗,记忆力也惊人,棋技谋略的确不是她这种晚辈可以相较的。
幸亏她没不是什么伐功矜能、耀武扬威的人,万一刚才说自己十分擅长,一会儿再输了,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两刻的功夫,脑海中胶着的两盘棋局高下醒然,已见分晓。
“爷爷,让您见笑了,”许昭意输得心悦诚服,甘拜下风,“是我棋技不精。”
“你年纪小,已经很难得了,”梁老爷子微微一笑,难得露出赞许之色,“也难怪小川在我面前,天天夸得你天上有地上无。”
原本严肃的气氛缓和,许昭意心底的紧张和不安也淡去许多。
“行了,别在这坐着了,”梁老爷子拍拍她的手淡然道,“跟我去前面的宴厅。”
许昭意跟着他起身,朝外走去。
宴客厅内有人在说笑,一路的虫啾鸟鸣,清风穿廊到檐下,淡红色的锦鲤在身侧池水中高跃,又扑通一声,掉落碧水中。
梁父也在宴客厅,梁靖川跟他父亲的关系肉眼可见的不好。倒没见到他那个继母进门,面上维系的尚可,氛围还算平和。
几道声音温温淡淡的传来,话题点到为止。
梁奶奶倒比老爷子和蔼许多。老人家很吃许昭意那套,小小地撒娇一下,再活络点,哄得眉开眼笑,拿许昭意宝贝得不行。
许昭意替她抄了段经文。
她自小下的功夫,到底拿的出手。不似寻常女孩家练得的簪花小楷,笔锋劲骨丰肌,徘徊俯仰,容与风流,笔势颇有几分清正劲骨。
老太太在旁边看着,赞叹了几句。
“小川要是肯下你这种功夫就好了,”梁奶奶摇了摇头,嗔怪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字不像话,全家就他那手乱草摆不上台面。”
“奶奶,他已经在练了,”许昭意想了想梁靖川被各科老师念叨了两年的那手字,忍不住笑了笑,“他写自己名字挺好看的。”
老太太摆了摆手,“他也就是做做样子,糊弄糊弄。”
许昭意抄完两页,陪梁奶奶聊了聊家乡的一些趣事。
“你是临城人?我都好久没回去了,”梁奶奶面容微动,回想过往时微微叹了口气,“可惜这两年身子骨不太硬朗,不方便来回折腾,又怕家里这些小辈担心,以前还经常去附近的寒山寺上香。”
“那有什么?假期回去的时候我替您去,您有什么想要的,我一并替你捎来。”许昭意弯唇笑了笑,“您现在儿孙满堂,只要待在家里享清福就好,哪能事事都挂念着自己做。”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梁奶奶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不过难为你有孝心,倒比我孙子强。晚晚啊,过来,”
老太太朝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招招手,“去,去把我屋里摆着的那个紫檀小盒子取来。”
这次没在老宅逗留多久。
学术交流十多天,要准备各种竞赛答辩研讨会,许昭意就今天一天的假期。午饭后闲聊了会儿,梁靖川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人走了。
回程的路上,许昭意一边查看被塞下的见面礼,一边微叹了句,“我觉得现在就可以联系银行,找保险柜锁起来了,要不然我几辈子砸锅卖铁都赔不起这钱。”
太贵重的东西反倒显得有些假,估计戴出去小偷都不信。
“怕什么?”梁靖川拨了下她的小脑袋,弯了下唇角,“你可以把自己抵给我。”
许昭意低了下身,避开他的触碰,面无表情地抬眸,“我们来说道说道,你还真放心我啊哥,说把我扔下就把我扔下了?”
人与人交往该有信任,但她跟梁靖川之间真是一星半点都没有。
“不是都挺喜欢你的吗?”梁靖川轻轻一哂,攥了下她的手,“再说以后是我娶你,就算都不满意也没关系,反正我满意。”
“虽然听着非常心动,”许昭意勾唇,慢慢挣开他的手,“但我不吃这套,谁说要嫁给你了?”
她面无表情地威胁,“还有,录音呢?赶紧把录音删了。”
梁靖川不温不凉地嗯了声。
许昭意略微诧异,心说他这次居然良心发现没难为人,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次路线目的地是温泉了,“我靠,梁靖川你不是吧?你跟温泉杠上了吗?”
我日,她可真是……
她可真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
车子一路飞驰到郊外。
依山傍水的地方空气格外清新而清凉,远山伏黛,连绵不绝,郁郁葱葱的树木间虫啾鸟鸣,阔别鲜花着锦的春日,与夏日相逢。
“松手,松手听到没?”许昭意挣不脱他,没好气地说了句,“梁靖川我跟你说,你再不松手,我就喊人了。”
“你敢?”梁靖川上下打量了眼她,低低地嗤了一声,“你喊一句试试,我就让你在野外试试。”
许昭意噎了下,难以置信地瞪了眼他。
“你就是无耻,”她挣不开手,直接踹了他一脚,“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你这种厚颜无耻的人。”
“你不如省着点力气,”梁靖川低了低嗓音,懒声道,“留着待会儿求饶。”
许昭意眼前一黑。
四月份的时节,夏初嫩绿间深红,汤池温泉边的樱花开得繁盛,明艳不可方物,来郊外的人不少。他俩行为太特殊,一个半拖半拽,一个半推半就,实在引人注目。
工作人员开好房间号后,看他俩的眼神微妙,忍不住问道,“你们是情侣吗?”
许昭意没来得及撇清关系,就被梁靖川捏住了脸颊。
“吵架了,”梁靖川将她封口后,死死锁在怀里,力道大的惊人,淡声道,“你不用理她。”
说实话,他娴熟得像惯匪。
“……”
许昭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想把梁靖川直接捂死了拉倒。
“这样啊,”工作人员露出一个很懂的表情,主动提议道,“那要不要给你们加个钟?”
“……”
许昭意睁大了眼睛,心说把工作人员一块捂死算了。
梁靖川单手一捞,拎小鸡仔似的,直接将她扛在肩膀上带走。
这里人来人往,许昭意没好意思高声。她扯了扯他的衬衫,从脸颊烧到耳垂,认命道,“你放我下来,来都陪你来了,我不跑了。”
矜持也矜持完了,反正异地恋一年见不到几次,他要是真的想,她也不是不能配合。
但她顺从一回的想法,只持续到温泉前。
石灯笼的光线晕开迷滢的水汽,重瓣的樱花如烟如绯,随着徐徐而来的清风,簌簌的坠落,落红成阵,在温泉池水中铺陈开来。温泉上方虚白色的水汽氤氲,玫瑰花瓣在水波上浮荡,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置着几条领带,两只高脚杯,一条黑色蕾丝眼罩,还有浸在冰桶里的红酒。
我日,这他妈是什么配置?
许昭意有种不好的预感。
“告辞,恕不奉陪。”她转身就想走,结果力气刚卸了些,就被他单手拽起来,轻而易举地带回。
梁靖川懒懒散散地抬眸,反手狠狠一摔,直接将她撂进了水里。
许昭意感觉到一瞬间的强烈失重,就跌进了水中,温泉的池水卷着玫瑰花瓣,从四面八方朝她灌了过来。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浮出水面,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肩膀。
梁靖川捏住她的下巴,压着她的唇吻上去。他撬开她的齿关,来来回回的辗转,沿着她的上颚耐心地挑衅,毫无空隙地占满了她整个人。
算不上温柔的一个吻,却一撩即燃,愈演愈烈。
许昭意勾住他的脖颈,睫毛微微一眨,心跳的有些快,呼吸都有些不稳。
“宝宝,可以吗?”梁靖川半拢住她的脖颈,视线下撤时,嗓音低了下来,磨得人耳尖发麻,耳垂发烫。
许昭意耳根一热,目光闪烁着挪开,轻咳了声,没好意思说话。
梁靖川低笑了声,捏住她的耳垂碾了碾,也没再提。
他的眉眼疏淡,骨肉间的起承转合与氤氲的水汽相合。前额细碎的短发遮挡不住他那双眼睛,漆黑、沉冷,明亮得摄人心魄。
大约是气氛正好,让人回绝不了。许昭意怔怔地盯了他几秒,勾着他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P.S.
1.“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唐·欧阳询《用笔论》
2.盲棋又称蒙目棋,指眼睛不看棋盘而下的棋。下这种棋的人用话说出每一步棋的下法。
3.建筑描写的专业术语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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