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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着大猎开始的前宴以虎头蛇尾的法子结束。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连番失利,那些草原贵胄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何况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度,赫连怜阳在那里,他们也不敢做的过分起来,只得尴尬笑着转移视线,重新宴饮,不敢再多做试探。
至于那位开口为王安风解围的女子,果然是秦人,是赫连怜阳意外之下结识,对外称呼为梦槐君,解围之后,就也不再多说话。
赫连磐脸上笑容依旧灿烂,大声呼喊,大口饮酒,酒宴散去之后,赫连怜阳邀梦槐君一同外出骑马赏景,众人各自散去了,赫连磐盘坐在了柔软的毛毯上,这才安静下来。
手里端着一杯酒,盏子里就只剩下了半盏残酒,微微晃动。
牙齿咬着右手的拇指,尖牙咬破了皮肤,嘴角流出鲜血来。
旁边收拾东西的奴隶和侍从不敢打扰他,他抬眸看了看周围,低声说了一句果然有意思,混着嘴角咬出来的鲜血把带着腥气的奶酒一下子喝完,然后把几乎被捏瘪了的酒盏扔在地上,起身离开。
……………………
一身俗艳大红袍的周和璧被自己的孙女搀扶着起身,将身后盘坐着沉思的赫连磐收入眼底来,心里暗道一声果然还只是个俗气的年轻人,之前那样看重他倒是自己看走了眼。
赫连磐和汗王次子桑彭泽关系极好。
而且自身也颇有几分的手段,才能够招揽了一位极高明的四品武者跟随在身边,武功,骑射都是年轻一辈里面的翘楚,草原上的贵胄青年都以他为首脑,所以一开始自己还将他放的颇高的位置上。
而今看来,也就只是虚有其表的年轻人罢了,当不得如此的重视。
旁边穿着吴女衣着的女子察觉到了老者慈和面目下的轻视,道:
“祖父?”
周和璧看了一眼秀气的孙女,一边往大帐所在的方向走,笑了笑,和蔼道:“是想要问祖父为何发笑么?”
这出身于原本吴国大族的女子名字很是直白,叫做周忆南,至于忆的是草原的南边,还是中原江南,就要看听到这个名字的人自个儿脑子里想想了,周忆南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周和璧淡淡道:
“自然是因为赫连磐。”
“你今日看到了吗?那个乐师,你觉得如何?”
周忆南想到先前蓝衫乐师气机破体而出,声如雷鸣的气象,还有凝气为弦的手段,心中不由沉凝。
不知道为何,这样高明的手段,那乐师做来却总觉得太过于举重若轻,而且似乎毫不在意,仿佛在场众人并不入他的眼,倒是打的那几巴掌有几分认真,叫她心里面想不清楚,驱散了心中杂念,一边搀着老者往前走,一边道:
“孙女先前应赫连磐相邀的时候,曾经见到那个乐师和车师国一代的驯鹰人在一起,但是那个乐师的武功应当是到了中原所说的六品气机境界,不可能是寻常的驯鹰人才对。”
“听闻是赫连怜阳亲自点名,要那乐师来这里奏乐。”
“方才遇到了困局时候,也是赫连怜阳的朋友出口解围,孙女思量着,应当是赫连怜阳那边的人。”
周和璧眯着眼睛,淡淡道:
“说的不错,那赫连磐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可老夫倒是觉得不是。”
周忆南恭恭敬敬道:
“请祖父指点。”
周和璧淡淡道:
“赫连怜阳虽然敏慧,格局却不大,一向护短,做不来弃子试探的事情,若真是她的棋,反应会如此平淡么?怕是早第一个掀桌了罢。”
“这,那么依您看,那人……”
一生曾经经历过天下最为繁盛岁月,七国鼎立,也曾家破人亡,转战天下,托身于匈奴的老者顿了顿,想到一袭蓝衫从容抚琴,背后有寒意不自觉滋生。
那种感觉连直面兵锋都没不曾有过,在他漫长的岁月中,只有少年时,曾在宫廷醉酒,得见当代剑圣舞剑时有过,摇了摇头,缓缓道:
“看不透。”
周忆南怔了怔。
以周和璧的经历和身份,这三字的分量似乎有些太重了。
周和璧不再开口,掀起了帐帘,进去了这个在整个北域的草原上也算是第一等富贵的住处,垂帘落下,周忆南小心掌灯,大帐里亮起来。
此刻所处的这个大帐位置只在汗王王帐的旁边,其中装潢却没有大富大贵,江南的字画,凉地的红木雕花桌,桌子上放着的文房四宝,白玉印章,无不是吴地的书香世家。
周忆南搀扶着周和璧落坐在了桌案前面。
周和璧抚着桌子上的一副字画,白色的卷轴展开,卷轴里画着山水莲池,山石凌峻,池水涟漪,极为广大,只是莲花池里只一朵青莲,其余全部枯死,就算只是这一朵青莲,也只是含苞欲放的状态。
老者抚摸着那朵栩栩如生的青莲,并不开口,只悠然道:
“忆南,你也已经十九了啊……”
周忆南恭恭敬敬道:
“是,再过一月,就是生辰,过去了生辰,就是十九岁了。”
周和璧慨叹一声,呢喃道:
“十九岁,若是现在还在吴国当中,你这个年纪,往来无不是天下文采风流的名士苗子,呵,喜欢哪一个国的都行,都有,楚生狷狂,吴地风流,就是行走江湖,也有的是各家各派的年轻少侠来与你同行。”
“大好湖光山色,可以尽情去看,尽情去玩。”
“哪里要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陪着那些甚么道理都不懂得的草原蛮子?苦了你了……”
周忆南摇了摇头,道:
“哪里会苦,爹娘为我取名忆南,就是要我这一辈子都不忘记我们的家在哪里,穿吴家服饰,说渔船灯火,念莼菜鲈鱼,便是要记得,周家永远都是吴国的周家,无论过去多久的时间,都不能够忘记这一点。”
周和璧面容浮现欣慰振奋之色,道:
“不错!”
“不只是你不能够忘,你这一辈子,你的孩子,你的孙儿,祖祖辈辈,只要有一日不曾回到我吴国正统,那么就一辈子,两辈子,十辈子都不可以忘记这一点!唯独这一点,绝不能忘,咳咳咳……”
老者说到了激动处,一阵剧烈的咳嗽,满手皱纹的手掌仍旧还死死按着桌上的画卷,周忆南为他抚背顺气,过去了好一会儿,周和璧才缓过气来,指了指桌子上的卷轴,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