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往日你深得法家之真传,为人刚正不阿,向来是不假颜色,可对那王安风竟……呵,我认识你这数年,竟从未见你对于一同辈之人如此尊敬,岂不是变了性子?”
“纵然是星宿榜上高手,如何使得如此姿态?”
彭浩广听出后者指责之意,却并未动怒,摇了摇头,道:
“他若只是个寻常武者,又如何值得我如此?”
“可若是他替扶风上百口冤死百姓伸冤,替三百余口性命讨回了公道,我便是再尊他十倍,再敬他百倍,都难以尽抒心中之意。”
那学子悚然一惊,道:
“不是那意难平……”
彭浩广摇头,道:
“杀人者自然是那意难平,可若非是藏书守以一己之力,面对四品高手依旧不退半步,将当日局势扭转,夏长青早已得脱,意难平又如何杀他?”
“何况,使那夏长青罪状昭于白日,为那些冤死之人讨得个公道,不至于令犯人逍遥于法外,又如何差给那意难平?”
“我等法家子弟,都承他的情,他日如有驱驰,我纵然修为低微,也在所不辞。”
声音渐高,慷慨激昂,显然言语皆是出自真心,那相熟学子一时略有不服,只觉得那是因为其修为颇高,方才能有如此名望。
继而便又想到面对四品武者,那藏书守竟然仍旧还能畅所欲言,生生将局势拧转,自己确实难以做到,不由叹息,明明并未交手,却已经觉得自己一败涂地,自心中升起来了挫败无力。
王安风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只是循着标示,去取卷宗,其中有一份十七年前的案子丝毫正有人借阅,正看得入迷,只得收手,临走时候,或是因为少林健步功实在笨拙,木阶发出轻微声响,那看书入迷的法家少女身子微颤。
抬起头来,便看到了眼前脸含着抱歉的王安风,神色略有异样,随即便想到了一事,扬了扬手中书卷,笑道:
“藏书守,要看这本书吗?”
王安风微怔,先是点了点头,方才解释道:
“姑娘要看的话就……”
尚未说完,那少女已经将手中卷宗放在了他的手中,方才正看得入迷的少女退后一步,笑道:
“我刚刚好已经看完啦……”
“便给你罢。”
王安风握着卷宗,看着那转身离开的少女,心中略有疑惑。
怎地近日来。
学宫中学子都特别好说话?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先抱着手中宗卷去了任老处做了记录,方才以一个木盒装了,转身出了风字楼。
离开学宫的时候,果然如同方才那位法家学子所说,在那学宫大门处,坐了一位面目清矍的老者,斟茶自饮,仪态一丝不苟,看上去倒是不难说话,可眉目开阖间,便令那些法家学子们丝毫不敢乱动。
王安风临出学宫时候,那老者突然睁开眼睛,朝他这个方向微点了下头。
少年一愣,转头看了看身后,却发现似乎是临近了考核之时,此时出门的竟只有自己一人。
方才明白眼前这位声望颇隆,骇地一整座学宫的法家学子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只在学堂当中悬梁苦读的老者,竟是在和自己打招呼,想了想,还是将那放着宗卷的木盒放在一侧,抱拳回了一礼,方才转身出去。
行在路上,王安风挠了挠自己头发,自心中胡思乱想。
不只是学子。
看来,整个学宫的人,今日都很好说话啊……
是遇着了什么好事吗?
少年抱着一堆宗卷,心中满是疑惑,复又将这想不明白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心情不错,自心中想道:
“看来,那位夫子,也没有传闻中那般可怕嘛。”
与此同时,在其身后不远处,那位很好说话的法家夫子睁开眼睛来,抬脚一道浑厚劲气挥出,将两名伪装了面容身材,打算溜出来的学子踹了两个跟斗,复又冷笑,自茶桌下面抽出来手掌宽的墨色戒尺,轻轻拍在掌心上。
嘴角微挑,逐渐靠近,在那两名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学子眼中,竟是比恶鬼还要狰狞的面庞。
两名学子狼狈逃窜,学宫夫子坐回位子,看着那两道身影,复又想起了方才举止得体的藏书守,眸中略有不愉,冷笑道:
“嘿……如此不成器。”
“看来还是平日课业太少了,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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