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所见,都是大火大油做出的菜式,虽然说色香味俱全,却和往日里老者所做的清淡食物截然不同。
可他此时饿极,又极为信任自己的师父,只当是老者今日想要换个风格,便未曾多想,大步过去。
吴长青在他身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看向一旁捧着书卷,神色冷淡的文士,又看了看那边神色沉着,似乎在诵读佛经的圆慈,以传音入耳的法门开口道:
“赢先生,圆慈大师,将药物放入饭菜当中……这个,这个当真可以?”
僧人抬眸看了他一眼,同样传音回答道:
“阿弥陀佛……吴老放心。”
“我少林传自禅宗,乃是法外别传,本不立文字,以心印心,首重开悟,突破功法,最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像是寻常突破那般刻意,反倒不美。”
声音微顿,复又开口道:
“不过,也因为如此,此次风儿能够突破多少,还要看他自己的心性以及领悟,领悟足够,自然势如破竹。”
“如我禅宗二祖,本不通武功,得易筋经之后苦思冥想二十年春秋,又在四川峨嵋山得晤梵僧般刺密谛,讨论佛法七七四十九日,仍不得悟。”
“复十二年之后,长安道上遇上一位精通武功的年轻人,谈论三日三晚,最后一日清晨得见大日初生,普照天下,便将那《易筋经》中的武学秘奥,尽数领悟,武功之高,天下无出其右者。”
“而那年轻人后来纵横沙场,无往而不利,辅佐太宗,平定突厥,出将入相,爵封卫公,想来也和这桩缘法有关。”
讲完这桩门派公案,吴长青心中略有明悟,圆慈看着王安风,传音之中也可听得到叹息之声,道:
“若风儿在武功佛理之上已经有所领悟,借助这股精纯之力,突破现有关隘,自然不是难事,心性足够的话,连连破关也不无可能。”
“此即为立地成佛一说。”
“可若是他心性不定,那些丹药,也只是能让他短时间内内气盈满,胀痛筋脉,至多只能稍微扩宽经脉,于突破关隘上,并无半分助益,反倒要受些苦楚。”
静室当中,王安风看着自己沉默呆立,宛如木桩一样的师长,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自在,颇有疑惑,开口问道:
“师父,二师父,还有先生,你们今日为什么不吃?”
吴长青自脸上挤出来了笑意,宽慰道:
“无事,师父们先前已经吃过了。”
少年恍然,点了点头,想来是自己方才修行内功入了迷,一时间未曾注意时间,当下便不再迟疑,取来汤勺盛了一勺汤汁,入口温软,诸般滋味齐齐涌了上来,味道极美,眉目不由弯起。
吴长青看他模样,略松口气,开口问道:
“味道如何?”
少年眸子微亮,此时嘴中还有食物,声音略有含糊地回道:
“味美汤浓……唔唔唔,二师父做的饭,还是一般无二的好吃。”
“只是今日似乎多了许多药香味道,却是别有风味。”
老者额上隐有冷汗,干笑道:
“是吗,那就多吃点……”
“唔唔,嗯。”
房屋中三人看着少年大快朵颐,因为吴长青配出了药物,令那些丹药迟缓发力,是以王安风并未发觉不同,虽然身上略有些热,也只是以为是自己方才修行完了内功,吃得又比较急,心中并不以为意。
直到最后,便只剩下了一碗浓汤。
其色泽金黄,原本的血腥味道和药味被吴长青费尽苦心掩埋下去,只剩下了鲜美馨香,少年方才喝了一口,那残存灵韵汇聚在了一起,竟发出了一声绝无可能的尖叫声音,令王安风头皮一麻,喝汤的动作微微一顿。
受此一惊,纵然心境波动瞬息间便被压制下来,但是方才吃下的药力却如同积蓄到了巅峰的火山一般,已经开始暴动,王安风面庞上浮现些许茫然之色,青衫文士将手中古籍一扔,已经身化虚影,第一个出现在了少年身前。
左手抬起,点在了王安风喉咙处,内力震荡。
右掌劈手夺过那碗药汤,毫不客气地将这一碗浓缩了三千年血参药力的汤药直接给王安风灌进了肚子里去,直到没有剩下一滴半点,方才将那瓷碗随手扔在地上。
再去看时,身前少年身上肌肤已经一片通红,药力涌动,本能晋入了修行内功禅定的状态,欲要化开药力。
周身环境瞬息间已经天翻地覆,从燃着一豆灯火的僧房,化为了穹山之巅,众山拱卫,星野在天,而长河奔腾于下,乃是天然的阵法之地。
青衫文士看着眼前少年,冷然笑道:
“若是未能突破,你自己知道后果。”
随意挥袖,便有一道极柔之力将王安风身躯摆正成了打坐姿势,此时少年体内内力最是敏感,如此行为竟然未曾引发他体内内力的丝毫异动,可见其用力之精巧,更见其出手之慎重。
文士抬手撩起衣摆,盘坐在地,那边吴长青圆慈两也分别在‘地’位和‘人’位盘坐,三人以三才之势,将少年保护在了最中间,为其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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