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眠勾勒着线条,没好气回答:“我的确是这么听说的,但我不能说得太直接啊。”
这话把花向晚气笑了:“你赶紧画你的吧。”
“你催我做什么?”狐眠从兜里掏出一个颜色打开,“你把谢长寂叫回来,我能在这儿画一个月!”
“我没他是会死吗?”
“你怎么回事儿?”狐眠涂涂抹抹,“我以为你们成婚是破镜重圆修成正果,你怎么还一副恩怨两清两不相欠的鬼样子?男人不用要他做什么?供在家里上香吗?”
这话把花向晚噎住,狐眠咬了一根笔,又掏出另一根更粗一些的,左右开始一起作画,一面作画一面道:“我知道当年你伤得深,但他其实人不错,主要又好用,长得也好看,脾气是不招人喜欢,但……”
“合欢宫这些往事他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花向晚冷淡开口:“他修问心剑,距离飞升一步之遥,如今只是来找魊灵,找到了就该回去,西境内乱,他一个天剑宗的人,涉及太深怕回不去。”
“可……”
“如果是秦悯生,”花向晚冷眼看过去,“如果你是我,你会让他留下吗?”
狐眠笔尖一顿,花向晚狠狠砍在面前迎面扑来的巫蛊娃娃身上:“修道如逆水行舟,总得舍弃一些东西,才能往上。”
“他来西境,舍不得我帮他舍,斩不断我帮他斩。天道在上,他谢长寂——”
“永驻云端。”
*** ***
拿着桃花笺从断肠村出来,御剑没有多久便到了花笺上的地点。
这是一座旧宅,宅子上挂着冥灯,看上去阴气森森。
谢长寂落到门口,大宅门口挂着的冥灯瞬间变成了喜灯,宅院张灯结彩,红毯从屋中一路铺出,看上去喜气洋洋。
谢长寂提着剑步入屋中,就看一个女子一身黑紫交错的长裙,坐在大堂高处。大堂旁边坐满了一个又一个娃娃,娃娃身后都站着一个侍从,场面看上去极为诡异。
她的衣服相比云莱女子暴露许多,露出双肩手臂,胸部在挤压下峰峦叠起,纤腰勾勒,长裙开到大腿,随着她的动作,让裙下修长大腿若隐若现。
“久闻清衡上君风姿俊朗,仪态非凡,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女子声音娇媚,看着谢长寂的目光全是夸赞。
谢长寂站定在堂中,只道:“把云清许交出来。”
“好不容易把上君请过来,怎么能不多说几句呢?”
女子撑着下巴,观赏着谢长寂:“上君忙着去哪里?”
谢长寂没有理会她,女子歪了歪头:“去找花少主?可花少主,似乎并不在意上君过来呢,人家特意用桃花笺,还担心花少主不高兴。”
话音刚落,谢长寂的剑已经抵在女子脖颈。
女子双手撑在椅子上,微微仰头:“上君,您剑不该放在这儿,”女子将剑尖往下拉,抵在胸间,“该从这儿开始,一路往下滑下去。您或许会发现,其实,西境女子,可不止花少主一位。”
“当然,”女子笑起来,“剑尖可不能往前走了,若是再往前,天剑宗与巫蛊宗,便死仇了。”
“你是巫蛊宗的?”
“不错,”女子报上姓名,“巫蛊宗副宗主,巫媚,特意奉秦少主之命,来给上君传个口信。”
“说什么?”
“秦少主说,知道您是为了魊灵过来,但能帮您找到魊灵的,可不止花少主,鸣鸾宫也可以,以鸣鸾宫的实力,还能帮您更多。”
说着,巫媚拉开谢长寂剑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谢长寂听到后面有声响,回过头去,就看“云清许”被人绑着上来,“噗通”跪在地上,他满眼祈求看着谢长寂,“呜呜”说着什么。
“魊灵,鸣鸾宫可以帮您找。花少主,”巫媚低头弯腰低头,神色恭敬,“我等,也能帮您得到。您不喜欢的东西,都可以由我们来处理,而且保证,会处理得干干净净。”
说着,旁边压着“云清许”的侍卫一剑猛地扎进“云清许”身体中。
“云清许”睁大眼,震惊看着前方巫媚和谢长寂。
“跟着三位许久了,”巫媚抬眼看谢长寂,“不知,这份投名状,上君可还满意?”
“什么意思?”
谢长寂平静看着巫媚,巫媚微笑:“若是让道宗知道我们杀了他们的弟子,必然不会罢休,这就是把柄,是我等与上君结盟的诚意。”
“你们想要什么?”
“没什么,”巫媚微笑,“只是希望,天剑宗,不要插手西境内务就好,西境内斗,本就与天剑宗没有干系,不是吗?合欢宫以天剑宗插手作为交换,帮助您寻找魊灵,我们正好相反——”
“您不要插手,”巫媚言语中满是真诚,“您想要什么,我们都能双手奉上。”
“如果我不呢?”
“那西境和天剑宗,怕是纠缠不清楚了,”巫媚语带威胁,“而上君能不能回去,也未可知。”
听到这话,谢长寂低下头。
“杀人,”他看向手中长剑,声音平稳,“就可以一直这里吗?”
“上君?”
巫媚有些听不明白,然而话音刚落,她便只觉寒光一闪,她急急退开,却仍旧被剑尖划出一道口子,她捂住腹部,惊叱出声:“您真的不想清楚吗?!”
“我想得很清楚,”谢长寂抬眼,“从我离开走出死生之界那一刻,我已经想清楚了。”
说罢,谢长寂长剑朝着巫媚急刺而去,巫媚惊呼出声:“来人,杀了他!”
旁边凳子上所有娃娃朝着谢长寂急飞而去,侍从也齐齐拔剑,谢长寂冷眼扫过,一瞬之间,周身杀气毕现!
薛子丹捂着被捅的位置,倒在地上装死。
如果他真的是云清许,此刻是必死无疑了,所以他只能偷偷咽了一颗假死的丹药,闭着眼睛装死。
他听着周边动静,谢长寂长剑出鞘,整个山庄便是成人间地狱,他听着巫媚的惨叫声,根本不敢睁眼。
刚才的话他听得明白,这一刀完全是巫媚捅给谢长寂看的。
因为他们都看出来,谢长寂不喜欢他。
他自己也知道,只是没想到他能不喜欢到想杀他。
之前花向晚怎么和他说的?
以天道为道,从不因私情出剑,君子如玉,朗月清风。
之前他见他一直基本不说话不啃声,都差点以为花向晚说的是真的了。
现下听着周边惨叫,感觉血溅到他身上,他才觉得——
花向晚瞎了。
一年比一年瞎!
他感觉着周边弥漫着的威压和杀气,心里清楚知道,现在只要他敢睁眼,谢长寂一定会给他一剑。
所以他只能装死到最后一刻,周边都安静下来后,他听到谢长寂的脚步声。
他走到他面前,似是在打量他。
薛子丹有些紧张,然而过了许久,他听见谢长寂轻轻说了句:“抱歉。”
说着,他从“云清许”尸体身边走过。
他脑海中仿佛闪过“云清许”倒下那一刻,他清楚知道——
他可以救的。
可是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的却是花向晚送他的防御符、他和花向晚疗伤那一夜、花向晚和他越走越近的所有时光。
也就是那么片刻的迟疑,云清许便倒在地上。
谢长寂一步一步往外走,握剑的手一直在颤,他走出断肠山庄后,停下步子,缓慢回头。
看着满地是血的山庄,他终于清晰确认——
他回不去了。
死生之界,他永远,永远,回不去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随后就听远处传来“轰”一声巨响,花向晚的法光冲天而起,谢长寂瞬间觉得不对,立刻冲了回去!
而花向晚这边,她和赶过来的巫生狠狠对上一掌后,双方都退了两步。
狐眠在她身后画下最后一笔,急道:“成了!我……”
话没说完,狐眠心上一痛,全身都颤了起来。
花向晚察觉不对,冷眼看向巫生:“你做了什么?”
“巫蛊宗,最擅长的,非巫术、非蛊术,乃,巫蛊之术。”
巫生声音平淡,解释着:“取人青丝,制布偶,写生辰八字,此后要生得生,要死得死。”
听到这话,花向晚瞳孔骤缩。
修士生辰八字、名字、身体任何东西,都极为重要,这也是巫蛊术在修真界难以盛行的原因。因为你很难收集到一个修士真正的生辰八字。
狐眠的生辰八字,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她看着巫生,心中有了揣测。
“你对她用了巫蛊术?”
“你若想她活,就让她把血令交出来。”
巫生声音冷淡:“你……”
话没说完一道剑意从巫生身后横劈而来!
巫生当即朝旁边一躲,花向晚往后一滚,合上结界,就冲到狐眠面前。
“谢长寂?”花向晚知道是谢长寂回来,急忙确认。
“嗯。”
谢长寂声音传来,花向晚心上稳了稳,她抬手快速点在狐眠穴位上,将她整个人封住,和外面傀儡娃娃联系切开。
可这样一来,她也无法施展灵力,她缓了缓,窝在花向晚怀中,抬手指向一旁的溯光镜:“溯光镜……你……你来。你来开。”
“怎么开?”
花向晚拿过溯光镜,也不迟疑,狐眠抬手指着画:“你的血滴到镜面,用灵力开启溯光镜后,用镜子照画,然后我进去。”
花向晚照着她的话,赶紧照做,她一面做,狐眠一面解释:“所有人入画,都会回到当时那个时间,除了开启者,入画之人无论进去还是出来,都不会有记忆,所以你要跟我一起进去,我进去就是两百年前的我,你可以选择身份,之后看到发生什么,回来告诉我。”
说着,画面亮起来,花向晚抬眼:“还有什么注意的?”
“尽量不要干扰过去发生的事。”
狐眠嘱咐:“现在是回到我遇到秦悯生的时候,你那时候不在西境,你就不能以花向晚的身份出现,但你是开启者,所以可以自己任意选择一个身份。等时间流动到你从云莱回到合欢宫时,你再回合欢宫。”
“可若我在画中没有真的去云莱,会不会产生影响?”
“小的改变无所谓,不要改变我们想看的东西。”
“师姐!”花向晚抓住她,“你一定要回去确认一次吗?”
“合欢宫一战,只有我们两个人活了下来,”狐眠看着她,“怎么活下来的,你不想知道吗?”
听到这话,花向晚动作一顿,狐眠转头:“我去了。”
说着,狐眠往画中一跃,便进入画中,花向晚转头看了一眼屋外,正要说话,就觉一道法光朝着她急袭而来!
她慌忙一退,便觉脚下一空,只来得及喊出一声:“谢长寂!”
随即便抱着溯光镜跌落画中。
巫生滚入房中,看见铺开的画卷,连忙扑了过去,然而谢长寂动作比他更快,一把拽过他砸出屋外,抓着画便瞬移离开。
巫生带着人冲进房中,房间已经空荡荡一片。
而不远处,谢长寂落在一个山洞,他设下结界,打开画卷,就看画中人已经动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如何进入画卷,犹豫许久后,他试探着将血滴在画面,将灵力灌入画中。
没了一会儿,画面亮起来,他整个人瞬间吸入画中,画卷掉到地面,铺在地面上,仿佛是上演一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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