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宣二十五年，京都。

大明宫，凤鸢殿。

落日的余晖随着清风落在这大殿之中，碧彩的琉璃瓦映衬着这即将消失的余晖。

“咳咳！”

一阵虚弱的咳嗽声轻响在这空旷的殿宇之中，打破了存在良久的静谧。

叶湘灵缓缓睁开眼眸，眼中透着难以隐藏的的疲倦与病弱。

一个威严的身影出现在叶湘灵的眼帘中，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脸，叶湘灵浮现一抹笑意，那笑容那样的灿烂，就像九天仙女编制的云彩。

即便是岁月的刻刀也无法消磨这个女子的风华。

哪怕她重疾染身、哪怕她面临死亡。

感受着自己被微微握紧的手，叶湘灵轻启朱唇：“陛下，你来了。”

温柔的话语传来，随之传来的还有女人虚弱与苍白。

云清紧了紧握着的手，轻声出口。

“嗯，我来了。”

看着眼前这张充满威严脸，那如剑的眉峰亦如当年，刀削般的脸庞亦如刚见到那样满是坚毅，只有那如皓阳般的眼眸会在此刻流出一丝温柔与紧张。

那眼中的丝丝温柔像一把刻刀，剖开了叶湘灵的委屈与孤独。

叶湘灵眼中弥漫着水雾，随着女子的眨眼从眼角滑落，就像无数个日日夜夜那样。或许女人真的是水做的，便是身体灯枯油尽，眼泪还是会止不住的滴落。

云清伸出略显粗糙的手，为躺在床上的女子拭去眼角的泪痕。

叶湘灵缓缓开口，那清丽的嗓音中透露着无尽的疲惫与虚弱：

“陛下，我要走了，我要去找姐姐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叶湘灵眼中的泪水再次决堤，顺着被擦拭过的耳边再次滑落。

云清没有说话，静静的为她擦拭眼角，安静的听她述说。

述说她这无数日夜的哀愁与悲伤。

“陛下，在姐姐去后的日子里，我能经常看见你去梨园的那个柳树下静坐，静坐在秋千之上，我能感受到你的孤独。

你的孤独太过深奥，我看不懂，但是我知道，那其中有一部分一定是姐姐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眯着眼，看着云清。

见云清眼中并没有一丝反驳，便像是猜中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眼神中都透露一丝笑意。

紧接着，那绝代芳华的脸上又有着一丝没落。

“这内廷，这冷院深宫，紧紧的束缚着姐姐，从俏皮活泼到儒雅端庄，它将一个充满灵气的女孩变成一个恪守宫规的妇人。

陛下，你知道吗？姐姐去世前多想见你一面，对她而言，你是她的夫君，也是她的天。即便是每天竭尽全力的应对这内廷的怨毒争斗，她还是会抽出时间来为她在外征战的夫君跪地祈祷。

我至今还记得她去世前的最后一刻，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当那份造假的战报给到她手上的时候，她才流着泪闭上了眼。

陛下，她就是这么傻，一份没有兵部章印的战报都看不出，我至今都无法忘却她看到那份假的捷报的时候的表情，那眼中炽热的光芒。

她就那么满足幸福的走了，她甚至都没有看到你，陛下！！”

叶湘灵声音沙哑悲切，“我的姐姐，她的每一次笑，每一次悲伤我都能感受。父亲走时，她悲痛欲绝，自己走的时候的心满意足。”

云清静静的擦拭这女子汹涌的泪水，透过叶湘灵清丽的容颜，他似乎能够看见时光中的另一个女孩，灵动轻盈。

自己眼前似乎又出现她的身影，在那城墙上，穿着纹绣祥龙金凤大红袆衣，头戴凤冠的女子。

那一抹火红的倩影，便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

这一幕无数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无数次怀疑自己，无数次升起念头。

叶湘灵略带沙哑继续响起，悲悯的声音中隐藏不住的虚弱。

“二十年了，陛下，我替姐姐守了二十年，如今我也要走了。我能问陛下一个问题吗？”

说着，叶湘灵将目光放在云清威严的脸庞之上，这时她才发现，这个伟岸的男子已经双鬓斑白，额头上也有了些许皱纹，看来他也老了。

“你问。”

她看着他，他的眼光之中还有着一丝疼惜。叶湘灵缓缓开口：

“你爱过姐姐吗”

云清有些怔然，哪怕他已经猜到她想问的。

云清细细思索，思索着在他生命中有过的女人，为了拉拢世家进宫的、交好诸国进宫的、朝臣大将的，一张张、一个个、这背后铺设的一份份势力，一桩桩背景。

最终两张俏丽的容颜出现在脑海中，一个灵动轻盈、一个温婉可人。

云清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