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姜韫于去珍味楼见了一个人。
“我?以为你?不会见我?了。”
说话的男子叫方喻舟,和姜韫于同岁,但看起来明显老了十岁,他的两鬓已经泛白,额头眼角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已经失去了光泽,看不到一点生气?。
姜韫于看着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梦十年,记忆里的人全都变了模样。他还记得,十年前对方拍着胸脯说,要将珍味楼开遍大江南北,然而十年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不见了。
姜韫于收敛了心神,开口道:“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现在看来已无?必要,我?已知晓了答案。”说完,他便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方喻舟连忙开口叫住了他,面上带了一丝希冀说,“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么?”
“不是你?那你何故变成这?般?”姜韫于的语气有些冷淡,若说十年前他们还是好友,可发生那件事以后,他们注定当不成朋友了。
方喻舟惨然一笑,眼角沁出了泪:“是,你?说的没有错,就算不是我亲自动手,可他是我亲生父亲,同我?自己动手又?有何区别!当年我不曾阻止,如今再说这些,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姜韫于回头看向?他,目光中带了一丝悲悯,方喻舟没必要骗他,方才他已经看出来了,对方已经时日无多。
“那你说说,当日究竟是何情形。”
方喻舟露出一丝欣喜,但很快又消沉了下去,他眼神恍惚地看着窗外,记忆回到了事发?的那一日——
珍味楼在京城声名鹊起只花了一年时间,原本它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茶楼,后来因菜色新颖口味独特,成了京中贵人们最爱去的地方,便是皇亲贵胄也偶尔会光顾。
那日,晋王府设宴,请了京中有名的酒楼包括珍味楼的几位大厨去帮忙。
起初一切正常,府里十分热闹,众人都在悄声议论,说晋王退敌立了大功,储君之位更稳了。就在这一派祥和之中,九公主那边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却是婢女发现了异常,九公主突然喘不过气?,不消片刻便没了呼吸。
事后查实,九
公主食用的点心被人下了毒,而那盘点心本是给八皇子准备的,后者见妹妹喜欢就给了对方。
相关人等都被带去问话,可厨房的人互相证实他们中途并未离开,而他们用的食材也都是王府准备之物,而且厨房之中的确没有发?现异常,剩下有嫌疑的便是接触过点心的下人。
最后在严刑逼供下,晋王府的一个下人认了罪,说是晋王指使给八皇子下毒,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毒死了无?辜的九公主。
皇帝震怒,命刑部和大理寺严查,结果在晋王的书房里发?现了证物——一包还未销毁的毒粉,以及一封通敌的密信。
后果可想而知,晋王被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永不得入京,而其余皇子纷纷加入了夺嫡之争。
事情到此似乎告一段落,但姜韫于查到的是,方喻舟的父亲也就是当日的主厨之一,在一次醉酒后溺亡于护城河中,而方喻舟本人也在料理完父亲的丧事后不知所踪。种种迹象表明,下毒的另有其人,很可能就是被灭口的方喻舟父子。直到几日前,姜韫于收到了那封未具名的帖子,他一眼便认出那是方喻舟的字迹。
“如果你?叫我来只是说这?些……”
姜韫于有他自己的怀疑,来见方喻舟是为了验证一些细节,若对方给不出他要的答案,那他们的谈话也没必要再继续了。
方喻舟面色颓败,他自嘲地笑了笑说:“你?同我?讲过,某些食物对特定的人有危害,让我在食谱上加以注明,我?照着做了,但从未放在心上。当日招供的那名下人特意吩咐了父亲,要他在点心里加上花生末,我?在旁边听了想起了你?说的话,可父亲并不以为然,他怕自作主张得罪了贵人,坚持照着吩咐做了点心。后来有一次,我?亲见有人喝了加花蜜的水,结果全身起了红疹差点窒息而死,我?突然明白了那日发生的事!”
说到此处,他重重地咳了几声,欲言又?止道,“凶手的真正目标……”
姜韫于摆摆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方喻舟脸色一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嗤笑道?:“我?早该想到的,以你的心思缜密,怎会猜不出这一手背后的用意,枉我?还以为
——”
“你?想多了。”姜韫于并不打算和他解释,他走到一旁拿了纸笔,快速写下一张方子,递给方喻舟说,“对你的症状会有所缓解,京城不适合久居,你?尽早离开吧。”
方喻舟抿了抿嘴,撇过头道:“为何不杀了我?,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姜韫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释然道:“你?若想知道,便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待着,过不了三五年,答案自见分晓。今日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他没有再停留,方喻舟提到的细节,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九公主的死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