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月立马缩着身子借叶微雨挡着自己, 在大家起身行礼时也没顾得上礼数。
桓晔淡声让众人平身, 脸上看不出什么愠色。裴知月高高提起的心落下一半, 以为他会就此放过自己, 便祈祷着今夜过后,他忙于国事, 不久定会忘了这茬,也就谈不上甚秋后算账了。
只平日里不烧香, 临时才来抱佛脚, 佛祖显然没有听到她虔诚的呼喊, 一个冷不丁的,就听桓晔唤她,“裴知月, 跟我过来。”
裴知月扒着叶微雨的胳膊, 可怜巴巴的看着在座的众位,期待他们能帮她在桓晔面前美言几句,暂且躲过了眼下便好。
可大家都爱莫能助的看着她, 特别是裴知行和卫褚两人, 若是太子追究他们带坏太子妃的责任, 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此时正捂了脸装鹌鹑,哪里又顾得上裴知月的求救。
只桓允还算有点良心。
他和裴知月都在桓晔的磋磨下长大,幼时最爱看对方被桓晔惩罚,本着革命情谊,他不痛不痒的开口道:“阿兄, 今日弟弟寿辰,就给我留两分薄面罢?”
谁知桓晔冷哼,不仅对着桓允也对着卫褚和裴知行两人道:“本宫竟不知你们私下玩耍这般放浪形骸,想来是太学的老师们给你们布置的课业过少的缘故。”
“本宫明日便会要求祭酒着重处理此事,尤其是对卫褚和裴知行。”
这便是连坐了,桓允开口尚且如此,余下的叶微雨等人要么是朝臣家眷,要么是白身,就更没有置喙储君的权利了。
于是,裴知月在心底为自己高唱着挽歌中,生无可恋的被桓晔带至偏殿。
桓奕在战场上是冷面杀神,日常里却是光风霁月的儒雅君子,看着比冷面的桓晔要容易相处。
是以,那些个被桓晔的君威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鸡仔们不多时就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气氛,无一人念及裴知月小可怜正被太子不知道会使何种残酷手段对待。
桓奕在桌下悄悄握阮静姝的手,低声问:“可还玩得开心?”
阮静姝看着他浅笑点头,“很是有趣。”
“那日后可多要参与些这样的场合。”桓奕虽是极喜爱她羞涩胆小的性子,可甚少与人来往,到底担心她时日长了身子愈发体弱。
世家子弟就没有不会玩儿的,忽觉仅是在席上坐着闲聊无甚新意,卫褚便道:“小弟可否毛遂自荐为诸位表演才艺助助兴?”
裴知行笑他,“又是舞剑?”
“你作何笑话我?近日我新学了一套剑法,正好请信王殿下点拨点拨,”卫褚话锋一转,又道,“而且今日不止我一人,傅明砚兄弟也是剑术好手,我二人合作,定然精彩。”
他的提议得到一致通过。
赵宣令自两年前与叶微雨共患难之后,一夕之间生死都已看淡,又遑论世俗偏见。于是她顶着压力与父母坦言不愿匆忙成婚,虽也产生了争执,但到底达成心中所愿。肩上背负的担子轻了,心胸也就开阔起来,于桓晔的执念多年的感情也就释然了。
她心下轻快,便主动提议道:“若二位不嫌弃,我可以弹琴伴奏。”
赵宣令的琴艺汴梁无人能及,卫褚和傅明砚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灯影幢幢,北风呼啸着。
殿内两名身姿颀长的少年郎,手持长剑,动作时而飘逸如风,时而灵动如水,又有时而高亢,时而激越,时而沉静的琴音作伴,当真是一幅韶华灼灼之景。
......
冬夜寒冷,有桓晔看着,几位少年人也未玩乐许久,到皇城下钥前便各自散了。只叶微雨因着要探望太皇太后,就未与其他几人一道出宫。
老人家年事愈高,每日睡眠的时间就愈发的少。
叶微雨是亥正到的宝慈宫,陪着老人夜话小半个时辰,太皇太后才有了倦意回寝殿歇寝。第二日要上学,叶微雨就没多耽搁由着寻常在宝慈宫用惯了的宫婢伺候着梳洗了也很快就寝。
只她久不曾留宿宝慈宫,费了些时候适应,眼见着月上中天,她才有了些微睡意。
叶微雨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一直在她耳边蚊子似的“嗡嗡嗡”地喊她,“阿不,阿不,阿不...”
只好容易入睡,她实在不想醒过来,可那人却耐心十足,不仅念咒一般的唤她的乳名,还一直拨她的睫毛行骚/扰之举。
叶微雨饶是不像桓允那般有起床气,也给气了个好歹,她愤愤的睁开眼,当即就要唤人进来将这扰人清梦的登徒子给打出去!
桓允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生怕招来旁人,压低了声音道:“阿不,是我!是我!”
叶微雨蹙着眉看他。
月华如水,从雕花隔窗流泻进屋子里。是以便是不点灯,也能看到对方的模样。
她盯着他半晌,而后拥被坐起来,确保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才道:“你怎的在这儿?”
“各处宫门都已关闭,你何时进来的?”
桓允不甚客气的坐上床榻,将叶微雨隔着被整个拥在怀里,笑嘻嘻道:“自然是斐宇带我飞檐走壁进来的。”
“好冷好冷。”他说着就把手往叶微雨被窝里塞,“你摸摸,都要冻成冰了。”
叶微雨现下只着了薄薄的寝衣,哪里容许他的手趁机胡乱动作,却也担心他真的被冻个好歹,还是分了一角被褥给他。
“阿不可真是狠心,”他撒气道,拎起那一角锦被给她看,“这丁点能有甚作用!”
“阿不,你就让我在你的被窝里暖暖呗?阿不?阿不?”
他眸子水亮亮的,叶微雨察觉出些不同来,凑近他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很淡却甜的酒气,“你饮酒了!”
“太医郑重叮嘱过的忌讳,你忘了不成?!”
“哎!”桓允叹气道,竖起一根手指,“一杯果酒罢了,心事不顺,可不得借酒解愁?”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叶微雨的睡意也去了大半,便问道:“何事不顺?”
“可不就是为着佳人在怀,却无甚名分之事辗转反侧,夜不能眠。”
“你呀,越发不正经了。”叶微雨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