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星月渐显。
自每日开张起就看客往来不止的张家瓦舍因为夜市经营的繁茂, 此时更是人声鼎沸, 热闹喧嚣。
有那意在消遣闲暇时光的客人进得瓦舍, 首先就在各处勾栏院门口张贴的大字报上浏览一番,看今日的演出里可有合自己心意的节目又或是有无喜爱的艺伎出演, 待看着中意的才买了门票进去,寻了视野开阔的座儿, 再叫一壶瓜果茶水就等着好戏开场了!
有正经营生之人自然是抽空儿来瓦舍里乐呵乐呵, 可也有那整日里混迹勾栏的阀阅门族子弟, 彼此见得多了还能恭敬的打一声招呼。
就说那傍着栏杆,翘腿而坐的锦帽簪花、绸缎裹身,面敷粉末如玉的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 可不就是这张家瓦舍的老熟人?偶尔他也会呼朋引伴, 但多数时候都是独自前来,也没个特别喜欢的,遑论杂耍亦或是唱曲儿说书, 什么有意思就看什么!
只今日不知怎的, 这公子觉着百无聊赖的紧, 看甚甚不入眼, 眼看着已经入夜,他上头那老头子怕是要下职回府,他嘴角一撇,将翘起的腿放下来,又抓起四方桌上搁着的马鞭摇摇晃晃地走出他所在的勾栏。
临出门时, 那候在瓦舍门口的小厮还殷勤的招呼,“宁公子,今儿回去的这般早?可是节目不合您的胃口?”
那宁公子并未答他的话,而是嘴里“嗯”了一声,扯下腰间的荷包掂了掂,直接扔给那说话的小厮,“赏你的。”
这小厮新来不久,却已经听说瓦舍里的常客也就是威远侯府的二公子出手极为阔绰,打赏的赏钱从来只多不少!几十文的铜钱,人压根看不上眼!怎么着也得是块银子方能体现其身价不菲!
小厮错愕不已之际抖着双手把缎面的荷包打开,略略数了数,乖乖!这里头的碎银子加起来,少说也有三两!今日可是赚大发了!
话说这位宁公子自马童手里拿回自己的马儿,他翻身一跃而起就坐到马背上。
虽然街道随宽阔,可两旁皆是商铺,又有行人往来,他便是想策马飞奔,眼下这情形大概率的很有可能撞到路过之人,如此又会被言官告至紫宸殿。
老头子本就不得圣上青眼,三番两次因他受连累,回家定会责罚于他。
宁公子抬头看一眼夜空,若赶不上府里摆饭的时辰,被老头子逮个仍是会被板子伺候!
左右都会被罚,还不如策马来得痛快!
宁公子马鞭一样,坐下马儿一声长嘶,就在这行人如织的街上飞奔起来。
……
这边博雅书局后间的茶室里,叶微雨翻动着陈管事呈交过来的茶水单子,对桓允道,“我觉着茶水的种类略微少了,可否准备得齐全些?”
桓允翘着腿躺在榻上看话本,听得叶微雨说话,还晃了晃脚尖,“你这般心急做什么?茶室才经营了几日,虽也有人看书品茶,可多是尝新鲜。再观望些时日,若是客人增多,再依着这些客人多少,按照他们的喜好添置茶叶不就是了?”
“嗯,”叶微雨又道,“眼前卖的不过是些寻常茶叶,往后增加了精贵的品种,想要品得其中的味道,还得需要聘一位茶博士才行。”
“这是自然。”桓允翻身坐起来,拈了一颗蜂蜜渍的梅子扔进嘴里,又道,“不仅如此,还得备一位会做各式点心的厨娘,有喝有吃还有的看才是人间正道呢!”
说到吃,叶微雨道,“也不知知月姐姐他们何时回来?我们提前去酒楼等他们可好?再使个人去给他们捎个口信。”
裴知月先是颇有兴致的在书局里逛了逛,看那些话本子有趣还买了好些准备在家无事时就拿出来翻上一翻。
可不过小半个时辰,她就没了耐心。
叶微雨她是来查看自己生意的,自然不可能走马观花的随便逛逛就走。因此裴知月只好拉着卫褚,顺便带上沈兰庭,仨人去州桥看街头艺人表演杂耍。
“也可。”桓允道。
然后叶微雨把账本等物交还给陈管事,又同他谈了些许事情才和桓允离开书局。
梅湘的酒楼也已经开张几日,他二人此时就是去往梅湘处的路上。
不多时,他二人就发觉可异样。
“怎的今日朱雀街上的人比平日少了许多?”桓允奇道。
汴梁百姓对夜市的喜爱之甚,除却刮风下大雨的天气闭门不出,等闲时候有事没事都会来看看花灯,若是夏季还会特意出来吃几文钱一碗的加了冰的浮圆子或是水果冰。
今夜月明星稀,和风阵阵,花市又灯火如昼,不论是青年男女幽会或是举家溜达消食都再适合不过,而可前之景却不尽然。
桓允吃完牛皮纸包里的梅子,又使唤宝禄去给他买一包来。
“方才我吃一颗,就觉着牙齿都要酸倒了,”叶微雨道,“现下你吃完一整包,牙齿可还好?”
桓允闻言,上下牙齿相合咬了咬道,“挺好的。”
宝禄很快就回来,装果脯的牛皮纸包抱了满怀,他道,“殿下,这都是店家新出的口味,奴婢就做主都买来让殿下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