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裴殊被热醒,下床往冰盆里添了两块冰,后半夜才睡个好觉。
早上醒来没那么热了,但等到太阳升上来,地上又烤的火辣辣的。
裴殊刚做冰,量不多,只能等未时最热和天黑的时候再用,最好还小心些,背着人。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国公府派人送来的。
顾筠没打算卖冰。
冰做出来时裴殊问要不要拿出去卖,顾筠说先不卖,一来冰太少,自家还不够用呢,二来卖冰不是小生意。
冰只有有钱人家才能用得起,没看见庄户上都是热着,顶多孩子们去池塘洗个澡凉快凉快,她们过来之后怕失礼,洗澡也是等着中午她休息的时候。
绿勺见过两次。
有钱人家用冰,价钱就不能定低了,盛京达官显贵多,若是卖,难免疏漏得罪人,他们小门小户,出了事国公府未见得伸手,侯府想来也不会,所以卖冰的事儿得等生意稳定了,在盛京站住脚之后再说。
新家院子高,踮着脚都看不见里面,在家用冰就行了。
顾筠白日把两双拖鞋做好,又教了绿勺春玉,家里六个人,得六双。
裴湘会过来住,还有顾槿她们,再做四双备用。
三个人一起做快,两天功夫十双拖鞋就做好了,顾筠看着颜色形状还挺好看的,想着要不要拿出去卖。
饺子摊和灌汤包一天能赚三四两银子,一个月下来就是近百两。
还欠条用一半,剩下的算是公中进账。
笔墨铺子每月进账是另一本账,家里的是家里的,她的嫁妆是嫁妆。
有急用可以动,但是平日顾筠不会动嫁妆银子,那是她给孩子攒的。
只不过孩子还没影就是了。
盖房子用了二十五两银子,最开始就准备了二十两,因为木地板废木头,铺起来费劲,还准备打一口井,银子用的就多了。
不过这院子盖的总体还是满意的。
搬家前两天,顾筠给裴湘写了封信,又给侯府写了一封,言明盖了新房,以后就在庄子安定下来,一切安好。
信让虎子顺道带过去,提前一天,顾筠准备温锅饭。
庄子上的人坐一桌,裴湘过来的话在屋里做一桌,凑足两桌。
一桌八道菜,两道凉菜,麻酱拍黄瓜,凉拌猪蹄,两热是豆角炒肉,蒜黄炒鸡蛋,四道硬菜,糖醋排骨,红烧鲤鱼,羊肉炖萝卜,还有蘑菇炖鸡。
还去街上打了两壶酒,两桌菜花了近一两银子。
上回房子盖好吃了一顿,三家哪家都不准备去太多人。
白氏直说顾筠办事地道好看,没因为她们种地就瞧不起,在庄子上尽可能地拉扯三家,一定得记着这恩情。
三家平日也走动,就说起了在外头听的闲话,别看庄子里静悄悄跟世外桃源似的,外头的话可难听了呢。
说的最多的就是裴殊不如人,兄长考功名,他狗屁不是,还拖累妻子。
说顾筠眼瞎耳聋,这种人不早早和离,竟然堂而皇之让夫君吃软饭。
徐老太:“别听他们放屁!裴公子和夫人待咱们不薄,可别做狼心狗肺的事儿!”
李婆子道:“我的儿子媳妇都叮嘱了,不敢乱听乱说,要我说,裴公子以后绝对能起来。”
以后裴家有钱了,再置办庄子又不放心外人,兴许就提拔她们。
白氏道:“裴家看重咱们,那咱们也不能顺着杆子往上爬,做得不好他们肯定请别人。”
一天一百多文呢,傻子才把这活丢了。
徐老太连连点头,“是是,好好干活才是正事儿。”
李婆子看着两人,赵家卖饺子徐家卖包子,就李家啥都不干。
“哎,你俩说说这阵子攒了多少银子了,摊子生意咋样?”
白氏和徐老太对视一眼,闭口不言,她俩又不傻,这种事裴家不开口,咋敢往外说。
李婆子嫌她俩小气,不说就不说,她家老头子还给裴家打东西呢,木板家具,也赚了不少钱呢。
顾筠在屋里收拾东西,说是明天搬家,但今天就开始搬了,大件小件的,先搬过去,等明天再把床铺啥的运过去,不然累一天哪儿有空做中午饭。
首先搬的就是顾筠的嫁妆,里头有些家具,瓷器,摆饰,料子,还有她的书和琴。
一部分放进西厢房的一间,充做库房用,东西搬进去就落了锁,钥匙有三把,她拿一把,清韵一把。
剩下一把给裴殊了。
裴殊钥匙串上有好几把了,给他就给他,他也不会动。
新房正屋大,琴和书就放在里面,顾筠在窗前放了一只白瓷花瓶,去池塘里折了两支荷花,摆着甚是好看。
屋里没有床,打的炕,从左到右横铺过来,比床大两倍还多,炕上铺子被子都是新的。
屋里柜子是从国公府带出来的,有几个年头了,古朴耐用。
柜子前头一面屏风,屏风前头一个小几,裴湘送的料子有染花的,顾筠裁了一块,把四周都锁了边,铺在小几上。
小几旁有两把椅子,也做了垫子和软枕,木地板是棕色的,擦的干净瓦亮,这么看上去,比澄心院还要好。
右手边的屋子是书房,李老头新打的书架,上头放了不少书,桌子是旧的,笔墨纸砚从铺子拿了一些,账本锁在柜子里,钥匙还是分了三把。
顾筠裴殊各一把,春玉那里放了一把。
正屋三间,顾筠裴殊住一间,还剩一间做堂屋。
西厢房库房一间,另两间做客房,以后有孩子了也住这边,东厢房有厨房,还有库房,秋日存粮用,顺便给裴殊种菜。
前头的一进院子给虎子他们住的,清韵绿勺住一间,虎子春玉各一间,以后家里进人了就先跟他们俩挤。
虎子他们没住正屋,而是住在了厢房,男女还得防着点,虎子在西厢房,三个姑娘住东厢房。
门房还空着呢,谁守夜就在这里住,院子整洁干净,也不见什么杂草,里头的地耕耕就能种,鸡鸭养在外头,院门十分大气,台阶打扫得干净整洁,周围没什么房屋,离哪儿都远,若是想扩建也方便。
再把拖鞋摆上,明天把零碎东西搬进来,就算搬家了。
六月初一,裴家从三间旧屋搬到了新家,阳光大好,屋子亮亮堂堂,前后通风,也不觉着多热。
进屋就换上拖鞋,地板不会被外头的土踩脏,坐在炕上,还能看见后院的风景。
裴殊也喜欢新家,炕太宽了,炕席是买的竹席,躺着很凉快,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把冰盆放炕上,这样更凉快。
“阿筠,”裴殊喊了顾筠一声,夫妻对视,裴殊傻乐两声,“咱们搬新家了。”
顾筠往裴殊身边坐了坐,家里很多事都是裴殊张罗的,都是第一次成亲,学着做妻子做夫君,顾筠知道他不容易。
正是因为这份不容易,顾筠才格外珍惜这份感情。
“我手里还有一百三十两银子,看看还缺啥,先添置出来。”顾筠倒是很乐意和裴殊说说家里事,这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家,只有裴殊知道了才能明白她的辛苦。
出来带了一百六十两,花了近三十两了,生意刚做起来,裴殊还账用一半,剩下的还不到五两。
这是月初,新做了本账,以后钱公中是公中的,先头没钱,就用她的银子应急,她也不另算了。
账上有四两银子,虎子那里还有一两做应急,留着买菜买肉用。
野菜饺子确实赚了一笔钱,但现在山上地里已经没有野菜了,小白菜猪肉是总卖着的,虎子说盛京的摊子,好像只有裴家卖小白菜。
裴殊种的菜干净水灵,留几颗育种,剩下的吃完再种,总能供上货的。
前两日还有人问他家的白菜哪儿来的,怎么这时候还是小白菜吃。
看样子是想买货。
虎子话说了一半,白菜是家养的,院子大,就自己种点菜吃。
过来问的有三四家,也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
裴殊的棚子还没搬过来,她常过去看,棚子里从前只有六个木筐子,现在有二十多个了,再加上八个种香菇的木槽,听着多,但是看上去一点都不挤,相反很整齐。
木筐五个一摞,三摞一排,就靠墙摆着,摆了两排,木槽六个一摞,放在北墙角,那里最阴暗潮湿。
正是因为见过城外的穷苦百姓,顾筠才知道吃饱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如果所有人都会这么种菜种粮食,那何愁没地,何愁吃不饱。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顾筠心里热,脑子却清醒,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裴殊做的这些,是许多人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没有本事护住这些,就只能藏着掖着。
顾筠握紧裴殊的手,“夫君,棚子里东西咱们自己搬吧。”
裴殊傻愣愣地问了句为啥,顾筠刚要解释他就道:“我明白了,等天黑了我搬过来。”
院墙建那么高就是防止别人偷看,一样的道理。
顾筠点了点头,“拖鞋我试着能不能做出来卖。”
拖鞋有点愁人,衣服鞋子和吃食不同,一样东西好吃就是好吃,吃完念念不忘,三日不绝,吃了还想吃,轻易尝不出是怎么做的,所以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而衣裳鞋子很少出去买,普通百姓都是自家扯布做,有钱的家里有绣娘,更不用出去买。
顾筠看拖鞋虽然方便精巧,但是很好做,鞋底好了,再缝上鞋面就好,手巧的媳妇一看就能学会了。
要做就得做别人做不出来的,或者是样子放那儿,让人找过来订做。
把鞋底鞋面做的柔软舒适,让人只想穿她家的鞋子,不想穿别人家的。
顾筠心里暗暗记下,谁知道做鞋还有这么多关窍呢。
夫妻俩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待了差不多半刻钟,就听春玉在外头喊道:“公子夫人,二小姐过来了!”
裴湘来了。
顾筠赶紧起来,“你快起来,妹妹来了。”
裴湘一大早就往这边赶了,但是路上耽误的时间长,到这儿还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