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殊回来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徐氏话还没说完呢,她扫了眼徐嬷嬷,不是说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吗。
顾筠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子连滚带爬地进来,啪一声跪在了她身侧,头发乱糟糟的,虽然眉目疏朗,可是脸色惨白,还喘着粗气,这便是她的夫君。
顾筠就看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她捧着茶盏,身形比裴殊小了一半,她能察觉到裴殊的目光,却不看他,只盯着青色的茶杯看。
英国公拍了一下桌子,“你还知道回来!”
裴殊:“孩儿知错了,让爹父亲担心,还让阿筠受委屈,受什么责罚我都认,只是春寒晨起,地上太凉,我跪着没事,别让阿筠跟我一起跪了。”
裴殊取来茶杯,高举过头顶,“请父亲喝茶。”
顾筠想,别看裴殊不着调,但也能说两句人话。
她跟着把茶杯递了上去。
英国公虽然面色沉,可是裴殊都那么说了,赶紧喝了好让顾筠起来。
他给了一个红封,接着,二人又给徐氏敬茶,徐氏挥挥手,徐嬷嬷便拿来一个锦盒,“好孩子快起来,这对镯子是我的陪嫁,你收下。”
徐氏解下腰间的对牌,“你是新妇,按理不该这么快就把管家之事交给你,可是我身子实在不好,你就辛苦受累些。”
“账本我都看过,该补的已经补上了,你再对对,我年纪大,怕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徐氏面色和煦,一点不放心的样子都没有。
顾筠没想到徐氏这么快就把管家之权交给她,徐氏是继室,先夫人宁氏七年前亡故,自此之后就是徐氏管家,她刚进门,以为总会有几番波折。
顾筠笑了笑,“定不负母亲所托。”
徐氏一脸歉意,拉着顾筠的手带着她见府上的姨娘公子们。
裴殊自然什么都没有拿到,他要随着顾筠站起来,就被英国公眼刀一扫,膝盖一下钉到了地上。
英国公道:“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
徐氏想要劝一劝,可英国公道:“你不必劝,他再不知道错在哪儿,就一直跪着。”
徐氏看了眼顾筠,见顾筠没有劝阻的意思,更放心了,只是脸上一片担忧。
裴殊去了祠堂,顾筠和府上的姨娘公子见礼,给刘姨娘准备的是银簪子,给二公子裴靖四公子裴远的是一套文房四宝,二嫂和两个妹妹送的是珠花。
徐氏育有一子一女,二公子裴靖读书用功,前年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任职,是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妻子是上峰的女儿,裴珍今年才十二,机灵古怪。
刘姨娘膝下只有裴远一子,今年十四岁。
府上还有一个出嫁好几年的大姑娘,是宁氏的大女儿,五妹妹裴湘是裴殊的嫡亲妹妹,可是裴湘态度疏离,不见什么亲昵之情,行了礼之后就退到一旁安安静静听着,倒是裴珍像只百灵鸟,说个不停。
说了会子话,徐氏就让顾筠回去好好休息,至于裴殊,还得跪上两个时辰。
这回顾筠解气了。
虽然罚跪是最简单的惩罚招数,可是跪久了膝盖疼,两个时辰也不短。
顾筠回去补了个美美的觉,醒来时清韵绿勺就守在床边,顾筠问:“我睡了多久,世子回来了吗?”
清韵道:“姑娘才睡了一个时辰,世子还没回来。”
澄心院里静悄悄的,顾筠琢磨了一会儿道:“先把见面礼拿过来。”
英国公给的红封里包了三千两银票,徐氏准备的是一对玉镯。
顾筠松了口气,“玉镯放在妆匣最上头,银子清韵拿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
她是庶女,虽然嫁进国公府,可陪嫁并不多,说到底顾家并不看重她,也不看重这门亲事,一个不学无术的世子,就算承爵,以后又能有什么出息。
陪嫁总共两套头面,两床被褥,一间她从前就经管铺子,一个六十多亩地小庄子,两千两银票。
再加上从小到大攒的衣服首饰,琴和书册,祖母偷偷塞给她一千两银子,姨娘又贴补一些,只不过姨娘小心谨慎,幼弟体弱多病,能给的也不多。
顾筠自己也有私房,不能算进陪嫁里。
裴殊不回来就能拿这么多东西,他以后天天不回来都成。
她又想到了裴殊。
顾筠还是忍不住心生期盼,这念头一出,她就赶紧打回去,想要靠裴殊,母猪都能上树。
不过,她也不能让裴殊跪太久,怎么都得做做样子求求情。
说到底,徐氏是继母,她和裴殊才是一家人。
顾筠话说的很漂亮,“晨起地凉,跪两个时辰身子怎么受的住,若他以后再犯浑,您再罚他也不迟。”
英国公怒道:“他敢!”
不过还是把裴殊从祠堂放出来了。
这一折腾,就到中午了。
裴殊揉了揉膝盖,跪来跪去的,真是受罪,不过也不算无妄之灾,该他受累,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顾筠解释相处。
顾筠才十六岁,就是个小姑娘,他又不是禽兽。
话说回来,要是没有顾筠求情,他还得再跪一个时辰。
小姑娘心软舍不得他跪,他不能还当王八蛋,裴殊揉着膝盖,看了看挂在正当空的太阳,该要吃午饭了。
听春玉说国公爷发话把世子从祠堂放出来,顾筠半刻钟都没看见裴殊的影子,都到了用午饭的时间人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顾筠道:“春玉,你去找一找,若寻不到人,就不必等了。”
春玉道:“奴婢省的,这就去找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