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相貌依然俊美, 却没有了昨天那放|荡不羁的精神气。他被黄药师带到清风斋的时候,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身上血迹斑斑,一看便知是吃了不少苦头。而沈浪则是被洪七少帮主扛着麻包袋一样扛到了清风斋, 沈浪双目紧闭,唇色苍白,江清欢一看就知道他是阴阳煞又发作了, 难怪白飞飞火急火燎地来清风斋。
洪七少帮主将沈浪往旁边廊道上的软塌一扔, 看向江清欢。
江清欢看着洪七少帮主,笑眯眯的, “洪七哥哥辛苦了, 先到前厅去喝杯茶, 等我料理完这边, 便亲自下厨炒几个小菜犒劳你。”
少帮主也觉得这清风斋有聂小凤和黄药师坐阵, 还能有什么可帮忙的?就是王怜花和沈浪都好好的, 不过也是武林的后起之秀, 虽然为人称道, 毕竟是年轻人。虽然少帮主也是年轻人, 可年少成名, 又掌管天下第一大帮,少帮主觉得自己如今可是年轻人的前辈了。
自认是前辈的少帮主拍了拍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到了前厅去。
黄药师则站在院中, 看着立在前方空地上的四姑娘。昨晚送她回来的时候,她都睡着了, 今天清晨想来看看她,又被聂小凤挡了回去。生平从未踢过铁板的黄岛主,从昨晚到今天,已经连续踢了两次铁板,心里情绪自然是不太好的。所以在料理王怜花的时候,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他连附骨针都给王怜花拍上了。
王怜花倒在地上,额际的冷汗滚落而下,可他竟也是个硬骨头,被附骨针那样万般折磨,哼也不哼一声。
江清欢坐在下人搬来的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王怜花。
“在今天之前,公子大概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今天吧?”
王怜花虽然受附骨针所折磨,却还能仰头微笑,他气息不稳,但不认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江湖中人,哪个不是活在刀光剑影当中?”
江清欢深以为然地点头,在此之前,她也没想过自己会中阴阳煞。想起阴阳煞,江清欢就有事情想不明白了,她问王怜花,“我不是告诉你,白飞飞不是你的姐姐吗?你怎么还愿意帮她?”
王怜花笑了,笑得俊美异常,像是能将人勾走一般,“我喜欢。”
江清欢闻言,顿时沉默。千金难买我喜欢,王怜花都说了他喜欢了,她还能怎么问?于是侧头看向身侧的黄药师,恰好黄药师也再看她,这一看,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认真说起来,这还算是自昨晚之后,两人第一次的眼神交流。江清欢一对上黄岛主的视线,就想起了昨晚,喉咙有点轻痒,于是咳嗽了两下以清嗓子。
黄药师看着她难得不自在的模样,嘴角微勾了下,随即跟她说即使没有沈浪和王怜花,他要解江清欢身上的阴阳煞也轻而易举,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说着,看向王怜花的桃花眼杀气迸发,好像下一瞬就能过去将人宰了。
要是别人说解除阴阳煞是早晚的问题,江清欢一定会笑他大言不惭,但如今这个人是黄药师。
黄药师好像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给人一种信心,一种他无所不能的信心。
王怜花闻言,抬头看向江清欢,“四姑娘昨天不是与我谈了一笔买卖吗?怎么?如今不作数了?”
江清欢站了起来,昨天还意气风发的王怜花,如今一身狼狈。一个人成才不易,他不过也是性情放荡不羁,只是他比较倒霉,居然调戏到她的头上来。
“公子如今这么狼狈,竟还敢与我谈昨日的买卖?”
王怜花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尚在昏迷中的沈浪,说道:“我想到办法救沈浪了。若是我能救沈浪,四姑娘身上的阴阳煞,自然也能解除。”
黄药师气笑了,说道:“我不杀你,并非是因为觉得你有能力解除阴阳煞,而是冥岳想要留你一条命。”
王怜花原本因为附骨针发作而跪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如今大概附骨针的发作已经过去,他气息渐稳,然后站了起来。依然是一身狼狈,但这么一站,却比方才气定神闲得多。
他看向黄药师,十分不怕死地说道:“其实黄岛主何必如此生气?我并未对四姑娘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你去到之时,她确实是在试药。我之所以不离开,是担心药物反应,导致她有生命危险。黄岛主精通歧黄之术,自然也是明白以毒攻毒,凶险异常。我若是真想要对她做些什么,何必要先让她试药?”
黄药师冷笑:“真让你做了什么,那还得了?”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平常连一点苦头都不舍得让她吃,她出去折腾,他恨不得替她折腾,而眼前这个所谓的千面公子,将人带走试药,这还叫没做什么?
王怜花笑了起来,“其实黄岛主反而还应该感谢我,若不是因为我,黄岛主昨晚又怎能得偿所愿?若不是经过了昨晚,四姑娘说不定都要怀疑桃花岛主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了。”
男女之事,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讨论,可千面公子不止脸皮厚,也没什么廉耻感,说起这些事情来脸不红气不喘,十分理所当然。
只见王怜花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如今手也废了,又被你拍进了附骨针,可谓生不如死。我的仇还没报,我要杀的人还也没杀,我还指望着黄岛主能将我体内的附骨针取出,断然不敢在黄岛主和岳主的眼皮底下耍手段,你们大可放心。”
黄药师还没说话,这时一个笑声响起,竟然是聂小凤的笑声。
“你这年轻人,倒十分识趣。”
江清欢看到师父,露出了一个笑容,“师父。”
王怜花也抬眼看了过去,这一看,愣住了。他以为自己的母亲云梦仙子已经够美了,可是眼前的聂小凤,却比云梦仙子更美。一身紫衣,头发高高盘起,端庄雅丽得不可方物。
中原的武林人士,除了黄药师和少帮主洪七,谁也不曾正式见过聂小凤的庐山真面目。三十多年前聂媚娘貌美能魅惑人心、与少林主持觉生大师的那些风流韵事,早已成为过去,没有多少人记得。至于他们的女儿聂小凤,被罗玄带走之后,也渐渐无人听闻。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又一代的武林新秀成为了武林中的前辈,仿佛三十多年前,武林群雄对着一个反抗之力的小女孩,恨不得手刃之以泄愤的事情不曾存在。
王怜花眼里闪过惊艳,随即人模人样地朝聂小凤抱了抱拳,“在下不曾想到,原来岳主如此年轻貌美。”
聂小凤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随即慢慢地走了过去。那个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不屑,那是不将眼前人放在眼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