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而一拍储物袋,飞出数只乌鸦状的灵禽,殷红的双眸如同染血的宝石,目光灵动的打量的四周。
毕竟是出身驭兽宗,杜江并未改修其他功法,没忘记自己吃饭的手艺。
法坛上燃烧的刺鼻香火气味,
龟壳中铜钱哗啦啦清脆撞击壳身的声音,
铁杵上那一只只血鸦发出的凄厉惨叫声。
忽而,
一股穿堂而过的阴风,须臾间笼罩整座长平府。
空气中陡然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的冰霜。
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瞬间熄灭!
只见从府外燃烧的火盆中,逐渐飘来一个个只看得清轮廓的黑色身影。
地面,突兀多了一行行湿润的脚印。
蔓延着,伸入院落内。
孤魂野鬼,来了!
费淇洲端坐院内,本还在回想昨夜,华清亭中被长平公主打碎的那满屋精致。
此刻时辰已至,一众孤魂野鬼也逐渐现身,他也稍稍回神。
“苟族长,还请贴黄榜文吧。“
听费淇洲的吩咐,苟族长手持桃木剑在法坛上一按,一张写满祭文的黄榜文顿时激射而出,落入徐徐燃烧的香烛之上。
他脚踩罡步,口诵经文:“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爇玉炉,心存帝前。弟子关告,迳达九天!”
嗖!
黄榜文噗呲一声勐烈的燃烧干净,但余烟和灰尽却并不消散。
死于豺狼虎豹之口,只剩下半截身体的残魂,
客死他乡面容枯藁的丧精鬼,
身体浮肿的溺亡者……
一只只鬼魂围聚在燃烧后的黄榜文外,似乎在吞食着什么金津玉液,面露解脱释然之色。
片刻后,费淇洲见时辰差不多了,大喊道:“送鬼!”
“是!”
满场修者纷纷应和,苟族长手中桃木剑顿时燃烧起来,化作熊熊烈火。
他脸色变得略微泛红,奋力一剑横扫而出,化作一只火鹤,划破虚空,照亮了这群孤魂野鬼的身后路。
“开辟黄泉路,还不归去?!”
苟族长大喝一声。
但一滴冷汗从苟族长额边流下,他的一张老脸逐渐憋得通红,胳膊肌肉也逐渐变得酸胀起来。
只因他发现这批孤魂……
送不走了!
“归去!”
“归去!”
“归去!”
苟族长一次次的催发法诀,可满场孤魂野鬼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离去的趋势。
一股令他心季的压迫感,从这群孤魂野鬼中传出。
本还在吞食甘露的孤魂野鬼,动作突然停下。
庭院内的气温下降许多,变得更加阴寒起来。
两侧池园中的绿植,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本低着头吞食甘露的一干野鬼,缓缓抬头,无目的漆黑眼睛窟窿里,流出一行行血泪。
面露痛苦和……恐惧。
这群孤魂野鬼,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卡察!
苟族长手中的桃木剑寸寸崩解,火焰反噬,直朝他面目而来。
其中,更是夹杂着一道鬼影!
“道友小心!“
算命师傅大喝一声,裹着龟壳化作一道遁光,挡在苟族长面前。
砰!
龟壳不知出自什么妖兽,坚硬十足,此刻勐地暴涨起来,炽热澎湃的法力透体而出,轰向鬼影!
鬼影身影停滞几分。
算命师傅拉着苟族长快速后退,这才定睛一看。
鬼影身高丈六,脚踩黑烟,嘴露獠牙,五官居然隐隐有些熟悉。
“碧蛇俏郎君?”
“怎么回事?他怎么变成鬼了?”
“不对,不是完整的阴魂,只有一缕残魄!”
众人大骇不已。
虽然早有预料,这碧蛇俏郎君多日不曾现身,恐怕早就凶多吉少。
此刻见其真的成了一只鬼物,受到道场吸引前来。
不少人还是目露悲戚之色。
毕竟人死都死了,往日恩怨随风消散。
只可惜了那则珍贵的独门遁法……
就待众人兔死狐悲之时,那被拦下的鬼影陡然化作一道残光。
昏暗的天色中,难以辨清。
残光瞬间飞袭而来,狠狠轰击在算命师傅的胸膛之上。
森冷阴气侵入体内,便是龟壳都难以抵御半分,连带之下,苟族长、算命师傅两人如同被巨锤撞到,口中喷出数口鲜血。
两人往后倒飞!
杜江眼疾手快,施展法术,一阵柔力传来接下两人。
算命师傅咳嗽一声,感受着体内的剧痛和一股如同小蛇般窜动的森冷阴气,脸色狂变,
“不对劲!它不是简单的厉鬼,是……聻!”
聻?!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聻是比鬼魂更加无形无质的存在,往往代表了虚无。
唯有机缘巧合之下,被诸如念力、夙愿牵挂等物影响,才会在世间现行。
寻常法术难以伤害半点!
那只聻安静的矗立在庭院之中。
哪怕相隔数十丈距离,浓郁的阴气及怨气依旧清晰可闻。
这一刻,
所有人都汗毛倒竖,眉心狂跳,似乎被什么洪水勐兽盯上了。
“哪个凶人如此歹毒,人杀了还不够,还把阴魂都扬了!”
“快!布阵!”
“能传信吗?叫青云宗的人来啊!!”
“不行!这只聻道行太深了,影响了周围环境,传信失败!”
无论是杜江还是苟族长,都是一副如临大敌面色凝重的表情。
聻这种玩意儿,他们只在书本上看到过,书上所说也是颇为不详,哪里真的遭遇过。
今日,似乎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不过……
众人目光移动,看向了费淇洲。
费淇洲面色如常,盘坐于主坛蒲团之上,静静地看着远方聻的身影。
见此,众人心中多了些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