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液滋滋滋的冒着青烟,转瞬间,便将上师宝镜吞没。
怪物缓缓走来,爪子踩过粘稠的血浆。
狰狞的脸上,有一道经年不散的伤疤,从鼻子一路蔓延至眼角。
却更添几分凶戾。
蜡液收回,重新化作血肉,融入怪物体内。
只在原地留下两张人皮。
这头怪物,自然便是千里护送山君遗骨,落叶归根的狗头妖。
或许是狗头妖的造化。
那本被李清霖赐予的《双面八蜡录》跟寻常的人类修仙之法不同,无需通过筋脉穴窍调制法力,只需遵循功法中的剥皮坐蜡血祭之法,便可修行。
速成!
狂暴!
嗜血!
它专修此法,袭杀路过散修,不过数月的时间,便已至练气八层。
省了数十年的苦修!
它并不认识方才那三位修者,也没兴趣认识。
在它眼中,一切人类修者都该死!该杀!
都是它剥皮坐蜡用来血祭的材料!
魔道?
狗头妖心中毫不在意。
只要能快速拥有实力,入魔修道又如何?
走到三张人皮前,狗头妖轻轻触碰。
人皮顿时化作蠕动的脂肪,爬山狗头妖身上。
双面八蜡录,需要在体内种下阴司八蜡神,血祭的,不是神明,而是自己。
狗头妖要尽可能的搜集不同修者的人皮,才能完成坐蜡仪式。
卡察,
卡察,
卡察……
正待狗头妖离去时,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狗头妖的身躯,顿时僵硬在原地。
它动不了。
四周空气粗粝晦涩,如同一面面坚不可摧的顽石,将其闭塞于中间。
狗头妖的眼球移动,便见一个头戴方巾,身穿玄色长袍,手里还握着半本经卷的男子,走到它的面前。
男子一副书生打扮,面容也是儒雅谦逊。
但狗头妖,却从男子体内,隐隐察觉到一股死亡的危机。
“双面八蜡录?嘿,莫非那两个鬼宿小儿,是死在你手上?”
说着,书生又自顾自的摇头:“不像,不像,观你功法痕迹,才转修八蜡录不久。算了,死就死罢,他俩也是糟蹋了八蜡录。”
书生目光移动,看了眼地面残留的血迹,无奈摇头,
“你这魔崽子,这般随意弑杀,早晚会身死他手。魔,可不是你这么修的,光会杀戮,算什么魔?”
在书生刻意的催动下,他的眉心,有一道蜿蜒的蛇印浮现,吞灵吐雾,配着书生这幅儒雅的外貌,显得格外妖异。
也不管狗头妖是否愿意,他轻轻挥手,狗头妖膨胀狰狞的妖身迅速缩小,落入他的掌中。
书生笑呵呵的说道:“看那两个老不死的吃瘪,我心头高兴。算你幸运,跟我走吧,我教你如何成魔。”
他迈出一步,便是百里之外。
第二步,便已离开太屋山。
“青云宗东华山两派,打生打死的,最后怎么不见灵脉的真灵?倒是奇怪……”
书生自言自语,声音飘摇,却一入空气中,便被风雪湮没。
……
东麓偏北三万里。
忘忧镇,青云宗。
忘忧镇中人烟鼎沸,过往修者如云。
如今方才开春,正是灵田中灵植成熟的季节,大批外界的商贩蜂拥而至。
一道遁光从南方而来,划破碧空,掠过忘忧镇。
忘忧镇不少修者见此,目露憧憬敬畏之色。
能在忘忧镇上空飞遁的,唯有青云宗的金丹真人了。
就算是其他宗门的金丹真人,都会忌惮青云宗的威严,不会随意飞遁。
而此刻,
在空冥境之上。
李清霖犹如第三者,俯观着外界场景。
李清霖的灵脉真身还在山河步庭图之中。
步庭图隐隐是一方小天地,山川水脉气流俱存,还有祭炼者专门注入的灵炁,以供灵脉吐纳之用。
但山河步庭图毕竟是狭隘的小天地,无法与外界沟通。
只能当做中转灵脉的容器,难以长时间滋养灵脉。
灵脉,终究需要在这方大天地中生养。
而空冥境的存在,颇为玄妙。
时至今日,李清霖也并不清楚它的来历。
除了寄托于李清霖的神魂之火外,此刻还能无视山河步庭图划小天地,隔断感知的限制,从而让李清霖可以感知到外界。
就连河广公都无法察觉到李清霖的神魂波动。
李清霖目光烁烁,从地面的忘忧镇,看到了镇后最高峰,那扇山门上。
山门高达百丈,柱身上凋龙刻凤,挺立在重重云雾中,似隐似现。
但李清霖却有些奇怪。
此地只见山门,而不见青云宗全貌。
那座高峰虽然巍峨气派,但放在太屋山中,只算是寻常。
怎么也不像是坐落青云宗这等上宗的地方。
正在李清霖思索中。
河广公遁光的速度稍减,储物袋中飘出一枚象白色法笏。
法笏朝虚空一拍,高峰顶端,忽而绽放灵光,空间荡漾,接引下一缕神光。
河广公的身影一触着神光,便化作芥子一点,遁入一处特殊疆域。
“这是?”
李清霖意念处于空冥境之上,能清晰的察觉到,河广公似乎是借助神光为跳板,从长留乡这方大天地,踏足了一处洞天福地中。
哪怕灵脉真身处于山河步庭图中,李清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浓郁的灵炁钻入图中。
便是空气中逸散的灵炁,怕都不低于一阶中品灵脉的核心处了!
青山连绵千里,如同卧龙,绿涛碧浪层层摊开。
山峦中,地面上,一座座道观、宫殿、高塔耸立,身穿道袍的青云宗弟子穿梭如棋子。
一轮大日悬挂高空,照耀四方。
但仔细看去,这轮大日煌煌的表面,却又有着器物的禁制纹路,似乎是人造之物。
一行仙鹤上青天,嘴里衔着各种灵芝宝药。
有筑基大修盘坐仙鹤背上,不时抛出灵药,似乎是在驯养仙鹤。
李清霖在长眉雪杉待了数百年,哪里见过这等场景。
就如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心绪激荡,东张西望起来。
见到河广公,这名筑基大修立刻飞来,行礼道,
“见过河广公真人。”
河广公轻轻颔首,略微指点了此人几句。
便飘然飞向戒律司的方向。
此人有些激动,在原地细细回忆着河广公的解惑之语,一脸的恍然大悟。
河广公的遁光在戒律司外落下。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略带风霜的衣襟,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