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个练气大圆满修者终于动手了,他不是为了灵脉而来,是奔着我来的。”
“他很强,紫府中孕育了一座开碑乌木印,居然有几分筑基期法宝的威能。
“我借先生法力勉强招架。却不料还有修者暗中出手,石不当为了保护染秋他们……”
山君知道李清霖其实对这些事心知肚明。
但此刻言语,只是为了找个人倾述罢了。
石不乃朝元石精,天生石窍,老实巴交从未有害人之心,对丹栗山无比忠诚。
当年剿灭五火道人更是它身先士卒,以躯体挡下五火道人多次剑光。
山君虽然早已预料到,当与百草谷彻底决裂后,必定会面对生离死别。
却未曾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做大事者,尤其是枭雄,便不能有软肋。
而山君的软肋太多了。
绛染秋、绛栗,甚至是黑猿、影娘,乃至丹栗山上上下下的妖兽。
无不掣肘着山君。
守护山林的薪火传承,落在手掌心中,只会烫起一个个泡。
“先生,你会怪我吗?”山君开口问道。
李清霖知道山君的意思。
因为山君的坚持,丹栗山与百草谷决裂,陷入动乱之中。
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李清霖的清修,也再无充足的资源供奉灵脉。
但世间,本无永久的花好月圆。
利益之争、信仰之争、大道之争,充满了修仙者的整个人生。
像山君这样的食谷行走也好,还是顾潦这样的灵僮也罢。
都是活生生的生灵,有着自己的想法。
若非必要,李清霖不愿过多插手干预他们的选择。
亦如当年的白袖。
独自闯阵,明知必死无疑,也要借雷劫而升华,只为那一丝可窥见人间烟火的希望。
李清霖默然。
山君颇有默契的明白了李清霖的意思。
到现在,山君牵挂虽多,但举目四望,却仅有李清霖可以依靠。
山君跪拜在地,长叩不起。
“先生,请您指点小虎一二!”
或是感受到了山君的情绪,灵参王和银蛇停止了打闹,一个个埋着头,偷偷朝这边打量。
李清霖叹了口气。
牵引几缕灵炁,形成字迹——
“解散丹栗山,化整为零,已待燎原之机。”
山君见之,虎目动容,良久都未言语。
但它思来想去,似乎这是目前唯一的守成之策了。
丹栗山无筑基大修坐镇,还占据着如此多的灵脉、药园、天材地宝。
根本守不住!
此刻缩回拳头,只是为了更好的出击!
山君走了。
临走前,它找到了狗头妖。
“如果丹栗山解散,你且拿一笔安家费,自己寻个出路吧。”山君粗粝的声音有些低沉。
狗头妖闻言,急了:“山君!我与丹栗山共进退,同生死!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留下,九死一生。”山君道。
“我不管!我狗头能有今日,全靠山君提拔!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跟谁!”
狗头妖接连说道。
山君闻言,心中有些温暖。
它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如此,你且率领十位妖兽,好生驻扎于长眉雪杉,莫要让人打扰……靠近灵脉。”
“遵命!”
狗头妖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吐着长有黑色斑点的舌头,尾巴甩动,显得极为兴奋。
一直半蹲在地上,目送山君离开。
一月后。
山君突然不顾丹栗山众妖反对,毅然将玄中林的一阶下品灵脉,出手卖于相邻妖兽势力。
山君宝库、紫秘铜矿、药园地皮……
山君跟疯了一般,将这些丹栗山的命根子快速抛出,换取大量灵石、法器、符篆、丹药等物资。
练气中期以下的妖兽,拿着一笔丰厚的安家费,全部被山君遣散。
且被他亲手毁掉了这些妖兽的巢穴位置、跟脚出身、修行功法等信息。
这些妖兽,就如一蒲公英的种子,在漫天黑夜中被山君吹动,飘向了太屋山各个角落,等待破土生根的那刻。
练气中期以上的妖兽,有的走了。
也有的选择留下。
山君没有强求。
也是这一夜,绛染秋带着绛栗离开了。
包括山君在内,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山君没有相送,只是独自在丹栗山山顶的那座巨石上,眺望着她们的背影。
“染秋、栗儿,等我,等太屋山的动乱结束,我便来找你们。我们一家人,从此不再分离。”
山君默默想到。
之后,山君命妖护送了一批灵物,送至长眉杉谷。
在心中默默对先生进行道别后。
山君带着黑猿、影娘等丹栗山最后一支精锐力量,暗中回到栾阳谷的灵脉核心处,放弃外面的大片药园,收缩护灵大阵,默默潜伏着。
栾阳谷占地辽阔,气候恶劣。
虽然不少修者都知道此地藏有一阶上品的火行灵脉。
但那千丈火山奇崛难攀,地底千万条熔洞如同迷宫,寻常修者根本找不到灵脉所在。
山君只需要引君入瓮,便可以最小的代价,狙杀截灵筑基的练气修者。
端木春于太屋山传经授道十二载,如今已过大半。
得截灵筑基秘术的修者,如过江之鲫,
为破境、为筑基、为长生、为了权势佳人……
没人愿意放弃。
或许有人察觉到了青云宗的阴谋,乃不怀好意,暗藏杀机。
但此事本就是阳谋,讲究一个愿者上钩。
垂钓者与鱼,就算是空杆,这池塘中的一尾尾鱼儿,也会蜂拥而至,吞下钓钩。
只为在被钓起的刹那,见到更宽广的天地。
……
一年后。
破晓的阳光从东方云间跃出,刺破虚空,在瀑布击打、溅起的水珠中折射,形成七彩的飞虹。
“咳咳咳……”
一个身穿黑色玄衣的中年男子,缓缓从瀑布中走出。
刺眼阳光照来,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狭长的童孔缓缓放大,适应着骤然改变的光线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