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尴尬地轻咳一声:“也、也没有, 我就是稍微懒一点点,平时的生活开销是我老公那边出,我主要的作用就是……看顾房子。”
其实很多房东攒着这些群租房就是花首付买了房, 用租户的租金还贷款, 自己能住,每个月收上来的租金还了贷款以后房子是自己的, 还能继续往外租,不说多赚,主要是比上班轻松,还有个稳定的安身之所。
郁久霏摆摆手:“我就是开个玩笑, 我以前也租过这种群租房,遇见的房东都是一边收租金一边干别的赚钱,房东姐姐你这过得堪比咸鱼了。”
换言之,不够上进。
别的房东都在想办法怎么赚更多的钱,而506的房东居然每天就想着吃饭睡觉看电视剧,有时候居然还连麻将都不想出去打。
房东笑着说自己就是不爱动才把这个房子改造成群租房的,有人住着可以说话, 不至于把自己躺废, 如果真的一个人什么都不做的话, 等孩子一上学,她更无聊了。
平时房东不声不响的,大家其实都见得少,主要是她白天起太晚, 晚上又睡太早, 要不是有事可以去敲门,租户们都不觉得自己跟房东住一个套间。
话题被郁久霏又轻轻揭过了,不再说房东过于咸鱼的、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快乐生活。
另外一个回忆细节的是中年男人, 他的生活同样规律,跟房东的自主选择不同,他是被迫规律——打工人哪有不疯的?
中年男人文化程度不高,高中就去电子厂干了,后来电子厂开始要大专生了,他还要交一笔钱去做培训,自己觉得没出路,就出来找别的出路。
后来在找工作的时候去了个外包公司,一开始还是给人打包快递做物流的,后来看别人画小人就可以赚不少钱,他就报了个绘画速成班,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搞出名堂来。
可能有些事情真需要点天赋,中年男人学得快,就开始接单画图,外包公司也看到了他的能力,就逐渐把他转到了外包美术组,画的东西没有多大的个人风格,主要是老板需要,他就得按照甲方的要求画出来,要什么画风就什么画风。
总有设计狗说不要学设计,会变得不幸,这世界上哪里有简单的专业和工作呢?
一个行业最顶尖的大佬永远不超过行业人数的百分之五,资源再往下分一分,底层就没什么饭吃了,所以才有二八理论,百分之八十的资源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中。
中年男人起点太低,又是做外包的,没名气,自己也不懂去运营,现在还被公司榨取剩余价值,要钱钱没有,要命剩半条。
不过干设计外包的好处就是,他可以按时上下班,下班回家后在家画图都比在公司继续看上司的脸要好。
因为这被迫的工作日常,中年男人生活相当规律,每天最早凌晨一点半后睡,早上七点起床洗漱赶早八,八点在公司打卡结束就会在公司待到下午五点半下班。
下班后中年男人要看自己需不需要出去买什么,不需要的话就直接回来,六点前后能到家,需要去买日常用品跟食材的话,就会迟一点,有时候回来晚了,房东已经洗好澡,他只能先吃饭,等其他住户回来再商量着顺序洗澡,能省一点燃气费是一点。
差不多每天下午五点半到晚上九点半是中年男人的自由时间,这个时间他可以做饭洗澡洗衣服,甚至是看点自己喜欢的电视剧,很放松,九点半之后继续干活,直到半夜。
郁久霏记录着都觉得房东跟中年男人两个人活得无欲无求:“房东姐姐跟叔叔,你们的生活实在是……一览无余。”
本来郁久霏想说正经的成语,可想来想去,还是用了使用方式不太合适的“一览无余”,这两人的生活只要看见一天,就等于看完了大半辈子,可不就“一览无余”?
中年男人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平时的生活是比较无聊,都这把年纪了,也没有老婆孩子,存的钱远远不够给自己买个新房子,除了每天去公司,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至于房东,都不用问,她就是一条希望躺床上结束人生的咸鱼,不需要努力跟跌宕起伏的人生。
“或许就是因为你们的生活都太平静了,才没引起脏东西的注意,对你们恶作剧好像也没什么意思,那这位小哥哥,你大前天有做什么事情吗?”郁久霏转向租户里唯一的青年问。
青年皱巴了一下脸,说:“我是学审计的,平时的生活……还算规律吧?”
审计,传说中抓自己校友的专业,平时不干活,一干活总得捞几个老同学玩玩。
郁久霏在本子上写下青年的专业,感觉不太乐观:“你这工作不确定性太强了,不过你还是想想,从你住进来后,每天敲门发生前,你会做什么?”
青年想了好一会儿,迟疑地说::“之前我都不太记得了,但最近几次还有印象,都是我加班回来第一天晚上会出现。”
“加班回来?”姚玉婷先一步追问,“你是说,敲门声出现前一晚,你会去加班,白天在家休息,晚上就会出现敲门声?”
“对,最近几次都是,赶得挺巧的,要是不问的话,我加班困地迷迷糊糊,都要忘记了。”青年说着,自己打了个寒颤。
闻言,郁久霏看向挤在一块坐的三个女生,轻声问:“小姐姐,你们呢?你们对这个敲门声有什么特殊的记忆?”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左边的女生先开口:“我们三个的工作并不在一起,找工作的时候为了不抢竞争位,特地分开了公司,所以我们的上下班时间都不一致,我自己是做产品的,做六休一,调休的时候做七休二,每次出现敲门声都做着不一样的事情,没有什么规律。”
郁久霏温和地让左边女生尽量回忆,不用多,回忆两到三次就可以了。
左边的女生干脆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排班表跟手机,开始一天天地对比着日期说,她太忙了,连具体哪天出现过敲门声都记不清楚,得中年男人跟房东在旁边提醒。
根据女生自己的记录,往前数三次,有两次她是不在的,直接住公司仓库了,最近一次在场,是上上次,她终于放了两天调休假期,前一天回来睡了一整天,第二天起来打游戏快乐玩耍,晚上就听见了敲门声。
那天她做的事顺序大概就是早上七点生物钟响起,起床点外卖,吃完打游戏,中午继续点外卖,吃完继续打游戏,晚饭点外卖,吃完总算不继续打游戏了,改成了洗澡洗衣服打游戏。
打游戏打到一半就来了敲门声。
可以说这种快乐生活是她毕业后少有的,很难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毕竟其他时候她不打游戏,也可能出现敲门声。
接着是中间的女生,她们自己似乎排好了顺序,一个接一个说。
坐在中间的女生比较瘦小,她说自己喜欢乐器跟跳舞,只是父母没同意她当艺术生,大学的时候总算没人管着,她就继续跳舞玩乐器,毕业后去找了份非常简单的工作,还不忙,公司老板不要求员工卷生卷死,每天都过得相当快乐。
空余时间多了,女生就没把自己的爱好放下,反而报了舞蹈班跟乐器班继续学习,群租房里隔音不太好,她不能在506练琴,所以每天晚上都是去琴房练。
因为这个原因,晚上她在506的时间有限,每次出现敲门声都是她可能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出现了。
刚开始她还以为姐妹就在后面,看见她先进门了,懒得自己掏钥匙,就敲门让她开门,后来想起房东说有人恶作剧会乱敲门,她才反应过来,并不是自己那两个忙得脚不沾地的小姐妹。
至于敲门声响起当天她会做的事,就是早睡早起、上班下班、去琴房舞蹈室、回家,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事,更没什么特殊情况。
剩下最后一个女生,她是那种相当有野心的拼命女郎,毕业半年多,已经在公司里混到了小组长的位置,可以说她是这些租户里最不缺钱的人,之所以来住群租房,就是为了跟两个姐妹一起,偶尔姐妹没钱了,她还会接济一点。
这样的人无论是思维能力还是记忆力都比普通人强,其他租户都没说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她倒是说了一个:“要说我觉得有什么地方让人奇怪的,就是我们这群住户里,去掉这个叔叔跟房东,剩下的人就算是只有一个人在,也可能听见敲门声。”
出现唯一不同的消息让郁久霏惊喜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不算房东姐姐跟叔叔,你们四个里面,不,应该说是住在你们这四个房间的租户,只要有一个人在506 ,晚上就会出现敲门声?”
右边的女生冷静点头,还没说话,中间的女生抬头问她怎么知道的。
女生静默一瞬,说:“你们还记得今年的中秋节吗?”
住户们先是一愣,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坐在右边的女生,眼神惊疑不定。
“今年的中秋节怎么了?”姚玉婷警惕发问。
房东抹了把脸,脸色有些难看:“今年的中秋节放了五天假,我们都分别回了老家,因为这个敲门声,我们都不敢一个人留在这,万一出事了,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出现敲门声的第一年,中秋节六个大人加两个孩子高高兴兴收拾行李,却同时听见了敲门声,那也是他们所有人第一次意识到,那可能不是恶作剧。
往后每年长假,大家都商量着要走就一起走,不要单独留下谁来,以免出现意外。
今年的中秋节,大家也是在假期第一天一起走的,没有谁留下了。
右边的女生点了点头,认同了房东的说法:“我们放假的时候确实一起走了,但是我公司忽然发消息说有事,我没带文件跟工作电脑回家,不得已提前了两天回来,这件事我没跟其他人说。”
郁久霏顿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回来的那天晚上,其实也听见了敲门声?”
“是,我只是提前两天回来了,当天晚上出现了一次敲门声,之前屋里有其他人,出现敲门声后大家都躲着不出去看,那天我想,就我自己一个人,不一定跟之前的一样,就推开门出去了,结果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右边的女生说着,眉头皱得死紧。
她并不是不害怕,只是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越是知道不能去做的事,就越容易去做,跟中邪了一样。
比如小时候父母总会说,不允许碰什么东西,本来不想去碰的,结果因为这句警告,硬是要犯这个贱。
郁久霏可以理解女生的这个行为,忙问:“那你没事吧?确定什么都没发生吗?”
右边的女生面上依旧十分镇静:“没有,我一时冲动打开了门后没在外面看见人,才意识到房东他们说的话不是骗人,也不是为了恐吓我们租户晚上不要出门弄出动静,是真的很奇怪,后来我又趁有空观察了几次,发现确实只有我们四个房间的租户在,敲门声就会来,但时间没确定。”
来的时间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房东跟中年男人单独在的时候,从不来。
女生也就那一晚是自己住的,第二天晚上大家又回来了,后面的生活跟之前没什么两样,晚上依旧要一起躲着时不时响起的敲门声。
听女生说完,房东忍不住说:“小姑娘怎么说你呢?你胆子也太大了,而且你后来还没跟我们说,这要是真的出什么事,我们还不知道前因后果,岂不是没法给你父母交代?”
“我怕吓到你们。”女生无奈地一摊手,她胆子不如那个敢跑出去骂跑脏东西的女生大,却也是现在租户中胆子最大的一个了,她自己没事还好,说出来不过是让其他住户担忧而已。
每个住户都说了自己的问题,可是依旧找不到问题,住户自己交流了一遍,试图找出大家共同做过什么事。
然而事实就是,他们来自天南地北,每个人的习惯、人生都不同,说不好听点,就是副本里随意捏造的、没有任何关联的NPC,设定都不一样,哪里可能找出相同的地方来?
郁久霏又翻了一遍记录下来的信息,忍不住悄声问姚玉婷的想法:“姚警官,你怎么看?”
姚玉婷作为刑警,对线索的敏锐度更高,她沉吟一会儿后说:“既然从现有的人员里没有找到结果,那只可能是连带的。”
“连带?”除了沈西聆,众人异口同声。
住户们交流都停下来,纷纷盯着姚玉婷,希冀地看着她。
姚玉婷微微颔首:“我说个简单的例子,有时候我们警方办案,接到的报警内容往往跟凶杀案无关,可能就是一些居民发现了对自己生活不便的地方,就好像隔壁二单元的202,他们发现了眼球,才能跟我们刑警之前接过的某个案子关联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人无论想犯下什么样的凶杀案,最后都可能会产生某些影响,从而被人发现。
碎尸案就会有人发现碎尸、下水道被堵;杀人抛尸就会被人发现房间里浓郁的血腥味跟尸体恶臭,以及必须要有的抛尸工具。
就算是在野外杀的,也会有人在进山后发现哪里不对,从而报警。
警方或许一开始当作普通的民事案件处理,可当查不出结果、越查越诡异的时候,就可以试着往刑事案件的方向猜。
现在姚玉婷就提出这个可能。
敲门声最开始是从三年前出现,中间换过好几批住户,住了最久的房东跟中年男人不受影响,后来的每个住户却都可能被骚扰,这说明,敲门的人,是知道有陌生人在才敲门的。
加上从投诉册看,整个四号楼里被敲的人家不少,投诉的住户也不止506一家,所以姚玉婷猜测,对方敲门,可能是在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而房东跟中年男人住了太久,对方可能认识,就没必要找他们俩,其他人不认识,就敲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听完姚玉婷的分析,住户们都吓得抱紧了自己的,那三个女生中两个胆小就缩进了胆大的女生怀中,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郁久霏顺着姚玉婷的思路想了想,居然觉得一下子整个逻辑都通顺起来:“诶……姚警官你说得有道理啊!既然大家都没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只能是被顺带的,对方要做的事牵连影响到了一部分住户,还是得找主因。”
把主因给解决了,这种敲门的烦心事才能停止。
研究了一晚上,终于有了线索,房东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她纠结半晌,蹭到姚玉婷前面,纠结地说:“姚警官啊,有些事吧,我们也不能不信,就是这个事……”
姚玉婷听她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形容词跟指代不明的句子,随后说:“女士,你直接说你的想法,就算稍微封建迷信也没关系的。”
听了姚玉婷的话,房东总算完整把自己的话说出来:“也不是我封建迷信,就是我们老家那啊,有个说法,如果谁家的亲人死在外面了,家里又没给他办葬礼准备长明灯和回魂饭,鬼魂就会一家家地敲门,因为他不认识自己的家了,找不到,就一家家敲门,想问这是不是我的家呀?大概这样。”
房东说得紧张,意思却很明白,她就是觉得,有人这么来来回回敲门,说不定是遇见枉死的鬼了,对方可能找错了地方,三年前就开始敲门找了,结果小区里没有他的家,吃不上回魂饭,他就回不去黄泉路,只能一直找一直找,锲而不舍地找了三年,怪可怜的。
姚玉婷轻笑一声:“女士放心,世界上没有鬼的,至于你说的头七敲门,那都是老一辈的人骗小孩儿的,就是不希望小孩儿到人家的葬礼上闹腾,吓唬孩子呢,我还是倾向于这件事是有人想敲门找什么人,或许是那些缠着女生的变态。”
公安局的民警经常接到类似的报案,没出人命的情况下不会转到刑警大队这边,不过平时光听同事吐槽就恨不得上去帮被骚扰的女生踩死那些臭虫。
有些女生可能就是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跟姐妹出去逛街,都有猥琐男说对方勾引,要不是顾及职务,警察们少不得上去就先哐哐给两拳。
一说到变态,住户们迟疑了,在场一个善良无为的中年男人,一个青年,剩下全是女性,出门在外,没见过变态也听说过,说恶作剧什么的还觉得不可能坚持三年,一说是变态,瞬间觉得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姚玉婷说完,问旁边的郁久霏:“郁小姐你觉得呢?”
小区里本身就有飘来飘去的鬼,郁久霏平时不一定能看见,她怀疑自己能看见,除了是鬼自己的选择,还有楼十一跟沈西聆的功劳,现在下定论说不是鬼太早了。
偏偏这又是个绝对科学的节目组,哪怕真是鬼做的,她编也要编个科学的理由出来。
郁久霏便点头认同:“我觉得差不多,是不是变态不确定,但应该是想敲门要什么东西,不然不会一连敲这么多家,我打算回头把这些投诉过敲门的住户都找一遍 ,看看他们是不是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有陌生人就被敲门了。”
“对了,”姚玉婷赶忙叫住要起身的郁久霏,“我后面不能一直跟着你了,郁小姐你记得注意一下|性|别,以我作为刑警的经验来说,性别与亲密关系是案件判断的重要一环,再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也逃脱不了这个选择范围。”
死者的性别对凶手的影响非常大,毕竟男女性的个体差异存在,一个高大健康的强壮男性跟一个瘦弱矮小的女性杀起来的过程完全不一样,除非女性经过特殊训练,不然凶手一般杀人都会选择比自己弱小的。
郁久霏恍然大悟,赶紧又坐下把这条信息给记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看来我平时看的刑侦作品还是少了,等这次拍摄结束,我要再次好好深造一下。”
听罢,姚玉婷笑起来:“郁小姐是写小说的,确实努力,希望你作品大卖。”
有了姚玉婷这个刑警帮忙,线索查得更快,住户们也被她喂了一颗定心丸,知道自己可能是被连带的,就没那么害怕了,就算外头真是变态,平时听见只要不开门出去就好了。
反正房东换过锁,可以双面反锁,不用担心对方撬开。
已经很晚了,姚玉婷得回去继续忙活赵淑芬跟王胡麻的案子,她劝郁久霏回去睡觉,明天再去问其他家的情况,这个时间就算是警察,不好去敲人家的门。
郁久霏没拒绝,她也不是那么没礼貌的人,刚才看天色早才想去506采访采访,现在拿到了不少线索,又很晚了,肯定不会再去找其他人。
姚玉婷独自乘坐电梯离开,回去二单元的202,郁久霏则跟沈西聆走楼梯去楼下的404.
从房东那逼仄的套间回到沈西聆这保留了餐厅的出租房,郁久霏感觉自己整个人终于可以伸展开,立马活动一下手脚。
“啊,之前我还觉得一号你被分到的房子太小,跟506的对比起来,这简直太宽敞了。”郁久霏拉着自己的胳膊说。
沈西聆关上门,拉开餐厅的椅子坐下,很是疑惑:“你不是说以前住的也是这样的房子吗?难道506的环境还不如你曾经住的?”
郁久霏摇头:“不啊,芬芳小区比我当时住的地方强多了,但我当时十三四岁,没现在这么大只,年纪小的时候巴掌大的地方都觉得宽敞。”
以女性的常见体型来说,郁久霏并不算大只,偏偏她爱穿这种毛茸茸的衣服,本身消瘦又长条一女孩子,穿了她这些奇形怪状的棉衣,看起来比沈西聆还宽。
沈西聆沉默一会儿,幽幽道:“不是你的问题,都怪房子太小了。”
郁久霏笑起来,甩着毛茸茸的小鸡翅膀在沈西聆对面坐下:“说起来,这一趟收获蛮大的,姚警官还真提醒我了,投诉册里这些事,可能还真是关联性很大的同一件事。”
“比如说?”沈西聆示意郁久霏说下去。
“比如说,敲门的是鬼的话,它想找谁?它又想进谁的门?”郁久霏目光灼灼地问,只要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就可以把敲门的问题给解决了!
听郁久霏说完,沈西聆思忖半晌,忽然问:“第一个因为敲门声投诉的人,投诉时间是不是在四年前?”
记忆力很好的两人不用翻看投诉册,就能在脑海里找出答案来。
四号楼二单元202在王财走后不久发现下水道堵塞,之后不久,有四号楼的住户去投诉有人恶作剧敲门,怀疑是同楼的小孩儿。
遇见这种事情,住户肯定不是一开始就投诉,而是等自己解决不了、找不到罪魁祸首,才想去让物业帮忙,中间有一定间隔,按照506说的敲门声出现时间间隔,把时间加上的话,跟下水道堵了的时间差不多。
郁久霏沉默良久,艰难开口:“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小区里的好心鬼听了王财的话,除了想伸张正义弄了眼珠子之外,还每天敲门去恐吓王胡麻?”
用这种方式恐吓,是他们听说赵淑芬没回来死在外面了吧?
506的房东说,她老家的习俗是人死了,除了给人办葬礼,要点长明灯,从死了之后一直点,不能灭,点到头七,因为这是留给还魂夜的,长明灯亮着,从地府回来看亲人最后一眼的鬼魂才能找到家在哪里。
赵淑芬枉死,死状还惨烈,202的女主人就算有心,也得考虑王财的心情,没大操大办,至于回魂夜这些,估计是女主人家没有类似的习俗,就没准备,王财更是早早离开,他根本不懂。
小区里的鬼如果老家有这样的习俗,说不定真觉得王胡麻这人做得不地道,就用回魂失败的做法来吓唬他。
沈西聆若有所思:“不是没可能,白天那些鬼不出来,想办法让楼十一去抓几个吧,他可以穿墙抓不被发现,咱俩就趁这个时间去找一下其他的住户询问一下,如果情况大差不多,那基本可以证明,咱俩的猜测是正确的。”
说来说去,还是得抓一个鬼,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问鬼说不定才能知道真相如何。
郁久霏应了一声,正想回房睡觉,忽然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问了,她思索良久,发现自己是忘了跟506的房东跟中年男人是否知道王胡麻家的事。
离开时她问房东要了联系方式,现在刚好可以给她发个信息,说还有点事情想问她,明天可以不可以再过去一趟。
房东还没睡,很快回复说自己接下来到孩子放假之前都不会出门,让郁久霏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
得到回复,郁久霏安心躺下,等着第二天早上的到来。
平静的一夜过去,郁久霏早上睡到五点自然醒,外头还是黑的,就连警方在这时间都休息了,他们连转轴了两天,不可能不休息。
起床后郁久霏查看了下热水,发现热水器是好的,干脆把自己背包里的洗浴套装弄出来,先泡了个澡,因为前一天摔雪地里,后来雪化了一点,小鸡棉衣上的毛还是脏了一点,只能换掉。
新棉服是纯白色的兔子毛绒棉衣,长长的耳朵垂到了郁久霏的大腿处,远看像个带尾巴的白色毛球,近看是个圆形的毛球。
沈西聆从自己的房间出来,看到郁久霏新棉衣,欲言又止:“……算了,比那身黄色的强点,你的小鸡不穿了吗?”
“小鸡有点脏了,得拿回去洗一洗,这身白的估计更容易脏,但我没带太多的过来。”郁久霏揉着毛茸茸的长耳朵,相当纠结。
“没事,脏了就穿普通棉袄,导演那还有军大衣的,丑是丑了点,但保暖。”沈西聆贴心地安慰,恨不得现在郁久霏所有的奇怪棉衣都统统变脏。
郁久霏拒绝,她不是很喜欢那种束手束脚的衣服,从小就不喜欢,后来到了精神病院被裹着束缚衣的时候才努力研究怎么靠自己挣脱,不然她老觉得自己会被束缚衣闷到窒息而死。
好不容易从医院出来,不用再担心总穿那个束缚衣,她到乡下休养,总算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讨厌紧绷的衣服——孤儿院里的衣服少有合身的,卡裆卡脖子是常事,可又不能不穿。
小时候卡脖子的衣服穿多了,长大后可以自己买衣服,郁久霏就难以接受再穿勒脖子的,觉得憋得慌,现在无论是棉衣还是夏天衣服,都尽量挑宽松能塞进两百斤重量的版型,就算前几天在北头村穿的风衣也是大款的,并不算特别修身。
洗过澡差不多就是506房东起床的时间,郁久霏带上沈西聆去楼上找人,敲门后房东很快来开门,说自己准备出去吃早饭呢,招呼郁久霏两人一起。
“要出门啊?那得用上节目组外出的摄像头,他们在小区里是随机拍的才不用带,这个你介意吗?”郁久霏先提醒房东,有的人就是不喜欢面对镜头,如果介意,她不介意在小区里等一等。
房东摆摆手:“没关系的,你们带上吧,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们,本来就是请你们来调查的。”
有了房东这句话,郁久霏就不担心了,跟房东下楼路过小区小花园的时候找导演要了个摄像头,依旧给沈西聆拿着。
冬天大早上的没见着什么行人,路边也只有环卫工人在铲雪,周围十分安静,是说话的好环境。
出了小区,郁久霏礼貌性地进行慰问:“房东姐姐,大家都去上班了吗?”
“对啊,他们辛苦哦,这大冬天也不能停,早上六七点就得起来洗漱化妆,哦,当然那两个男的不用,他们起得迟,前后脚就去上班了,现在506就我一个。”房东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平时不出门就没人跟她说话,打开话匣子容易有点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