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动静, 姚玉婷笑容有些撑不住,她拍拍郁久霏的肩膀:“郁小姐啊,一般没有这么说的……”
“哦……那查|电|表?”郁久霏虚心求教。
“……不, 我的意思是, 我们来只是询问一下情况, 不需要说这些。”姚玉婷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来这一趟, 有种跟精神病人同流合污的窒息感。
郁久霏恍然,接着敲门说:“有人在吗?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房子隔音不好,郁久霏听见了脚步声,不过里面的人并没有选择开门, 似乎是站在门口倾听屋外的动静。
姚玉婷还有许多事情忙, 她示意郁久霏让开一些,她直接上前用更大的力气敲门:“警方办案,请开门配合, 如果不配合, 我们将采取特殊措施。”
那声音喊出来就跟郁久霏的不一样,精气神相当足, 让人一听就觉得外头肯定是警察。
门后的人听见了, 果真有些躁动, 过了会儿,门锁的位置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接着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穿着警服的姚玉婷站在门前, 她身后两侧是郁久霏跟沈西聆,看起来确实像正经警察,开门的青年松了口气,把门拉开。
“原来真的是警察,我们听见有人敲半天门, 还以为跟之前一样闹鬼呢。”青年嘟囔着把人请进了屋里。
姚玉婷皱起眉头:“这位先生,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请不要太过于相信灵异传说。”
三室的房子被分出来六个房间,除去本就宽敞的三个房间外,客厅一间、额外的卫生间一间、厨房一间,就这样还混了个公共卫生间。
郁久霏之前还觉得这个房间能分五个房间出来,租赁四个房间呢,没想到房东这么拼,连厨房都单独隔了一房出来租,这样一来,每个租户煮饭就必须在自己的房间里住,退租时房间油腻房东就有理由克扣押金。
由于房东实在一点空间都没预留下来,本就拥挤的过道进入三个外人后挤得好像没办法转身。
沈西聆走在最后,他听青年的话把大门锁上,接着一群人在套间过道里大眼瞪小眼。
过道最深处还站着房东跟另外一个女生租户,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三个租客开了门盯着新进来的郁久霏三人看,似乎在想他们准备做什么。
姚玉婷作为刑警,习惯性地观察了套间的环境,没发现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就说:“正常的询问白天已经来问过了,这次我是给这位郁小姐帮忙,她说她是节目组的嘉宾,想趁晚上大家都在来采访,但是没人给她开门。”
不算矮的郁久霏从姚玉婷身后探出头来:“是我是我,你们有什么宽一点的地方可以让大家坐下来聊一聊吗?刚好姚警官也在,万一真是恶作剧,就可以把人抓进去关一阵,以后大家就不用怕了。”
听郁久霏这么说,房东跟租户们赶紧答应下来,半夜老被敲门的事困扰他们很久了,物业又不作为,真的很困扰。
当东赶紧请人都到自己的房间去,她那个房间连着一个大阳台,够所有人坐下来。
一群人排着队进入房东的房间,还好她封过阳台,就算是坐在阳台上也不会冷,就是得上小太阳取暖,小区暖气比较差,在房间里也得裹着棉袄。
506里的房东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丈夫平时不住芬芳小区,出去干活,儿子女儿上又上封闭式初中了,基本一个人住着。
除了房东之外,另外的五个房间都住了租客,三女两男,三个女生是朋友,毕业后出来工作,暂时找不到更好的房子,就一起合租,房东还给她们打了个折。
另外两个男租客除去开门的青年,还有个矮小的中年男人,青年跟那三个女生情况差不多,都是毕业了没住处没钱的,无论这个地方多逼仄,能住下来就不错了,至于中年男人,就是个年纪大一点的社畜,一样没钱。
郁久霏拿着小本子在房东的安排下坐到姚玉婷的左边,右边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沈西聆。
等人都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坐下后,房东问:“小姑娘,你要问什么?我记得你们要是解决了,得给你们那个券是吧?”
说着房东还掏了节目组给的解决券出来放在桌上,黑色的卡片上用金粉写了“解决”两个字,简单粗暴。
郁久霏猛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如果我们把事情解决了,就可以拿走这个。”
“那你问吧,我们知道的,都跟你说一下,不过我们知道的不多哦,那鬼——不,应该说,也不是每天晚上都有人敲门的。”房东本来想说鬼不是每天都来,看到姚玉婷,赶忙换了个说法。
“好的,你们还记得第一次有人敲门,是什么时候吗?”郁久霏一边问一边在自己的本子上画时间线。
中年男人弱弱地举起手:“第一个发现的,应该是我,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住户还不是他们。”
郁久霏看到中年男人把那四个年轻住户都指了一遍:“哦,那房东姐姐,这个小哥哥跟这些小姐姐是最近才入住的?”
三个小姐妹挤一起坐,中间那个开口说:“我们三个去年暑假来的,小帅哥是今年刚来。”
敲门的时间又跟下水道堵塞的时间对不上,迟了一年,而那时候王财都没回来,他跟妻子新婚燕尔,哪里会顾得上找鬼给一些不相关的住户敲门?
郁久霏把时间线记下,继续问第一次出现敲门声的情况。
中年男人因为缺钱,已经在房东这住了五年了,所以他对整个事情的始末都比较了解。
三年前房东家里的孩子还没去全日制的寄宿中学,所以除了中年男人,另外四户分别是两男两女,按照房东当时的想法是,506里要有心软的女生,还要有正义感爆棚的男生,以防万一。
万一中年男人或者其中一个住户伤了她的孩子,其他住户可以搭把手帮忙。
好在那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不过租户们都没说什么,只要晚上不吵着不影响睡觉就可以了。
大家都共用卫生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慢慢彼此熟悉起来,两个女生去的互联网公司,平时非常忙碌,忙到晚上十一二点都是老板开恩,平时506除了不出门上班的女房东,就是中年男人下班最早。
那两个男生有一个是程序员,一个是考研生,两人住宿时间不定,比那两个女生还难估计。
因为每个人都归期不定,有时候喝醉了打不开门,加上中年男人住的是最靠近大门的厨房改造房,平时听见声音都是他来帮忙开门,偶尔帮忙扶一下。
第一次发现敲空门的时候,中年男人也以为是哪个租户喝醉或者忘记带钥匙了,刚好那时候他在赶方案没睡着,结果出来一开门,外头什么都没有。
芬芳小区的楼道灯开不开没两样,晚上进出得靠手电筒,开了门也根本看不清走廊里的模样。
中年男人当时也没想到鬼不鬼的,就以为是自己熬夜太久,耳鸣听错了,于是回到房间继续赶方案,这一赶,就赶到了凌晨两点多,这时候准备上个厕所睡觉呢,又听见敲门声了。
第一次是听错,第二次中年男人特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如果还听见,说明不是耳鸣再去开门。
很快,外头又传来了敲门声,中年男人这回不犹豫了,直接去开门,结果门一开,外头还是什么都没有。
大晚上门开开关关的,吵醒了警醒的女房东。
女房东等中年男人说到这,也想起来了:“对啊,那天太晚了,我还以为做梦呢,我好像确实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刚好又睡醒了,就出来看看什么情况,结果就他一个人站门口,还说是以为那几个小年轻回来了,我看了一圈没看见人,以为他梦游呢。”
“我没睡觉呢那天晚上,不可能是梦游。”中年男人好声好气地反驳,他晚上一向要再忙很久的工作,根本不存在梦游的情况。
突然出现的敲门声,因为太晚,忙傻了的中年男人觉得是幻听,睡得半梦半醒的女房东一开始以为中年男人梦游,后来觉得是自己在做梦,都没放在心上。
这件事就这么被抛在了两人脑后,后面平静了几天,中年男人一天晚上又听见了敲门声,这回他还是去开门了,打开一看,外头是喝趴了的程序员青年,看他那样,估计是代码过了,开心得喝了一顿。
中年男人把人扶进门,整准备把人扶回房间呢,关上门的忽然再一次被敲响,他犹豫了一下,扶着程序员一块去开门,结果开了门,外头什么都没有。
程序员这时候抬起头:“这不是我房间……”
两次听见敲门声都没人在,中年男人开始觉得有点古怪了,赶紧把门关了,那天晚上后来门又被敲了两次,但他都没敢出去开门。
喝醉的程序员根本不记得这个小插曲,第二天给中年送了点水果感谢他扶自己回来,照旧上班下班。
因为事情太古怪,中年男人不敢跟别人说,怕是自己幻听,给大家添麻烦。
第二个发现敲门声的,是考研生。
作为506里唯二没有正经工作的,他多数时间跟房东差不多,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房东是自己找乐子,他是刷题学习,偶尔才回出门买资料以及到机构上课。
中年男人的工作有时候需要加班,晚上没那么早回来,所以那天晚上,在506的只有考研生跟房东。
不过房东住最过道最里面的主卧,又自己换过门,房子的墙隔音不好也听不见那么远的敲门声。
考研生后来跟他们复述的,说自己晚上掐时间做题的时候,老听见有人敲门,还是一下、一下、一下那样敲,敲一声就隔几秒,相当烦人。
因为一直没人开门,考研生只能自己去开,结果开了门,外头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他又以为是恶作剧,就去找房东理论,准备说自己在做模拟题,让房东管好自家的熊孩子。
结果敲了房东的门,他发现房东的孩子根本没在家。
这一段是房东续上说的:“我那天晚上在看电视呢,那阵子有个特别好看的,那小伙子突然来敲门,我以为他要干嘛,结果他往我屋里一看,突然就不说话了,跟被吓到了一样。”
郁久霏转了下笔,问:“那天房东姐姐你的孩子不在吗?”
“那天是周六啊,我儿子女儿周末会去爷爷奶奶家,或者姥爷姥姥家,租户都知道的,那小伙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连日子都忘了。”房东无奈地摊手。
中年男人附和道:“是这样的,平时周一到周五是房东照顾孩子,周末就交给四个老人轮流带,培养感情。”
本就是提前知会过所有租户的事情,既然愿意租,那就说明大家都是愿意接受孩子存在的,小孩子晚上睡得早,没打扰到各个租户。
考研生没在房东房里看见小孩儿,他自己都愣了,接着反应过来,那天是周六,怎么可能有小孩子敲门恶作剧呢?就算孩子在,房东也不是这种人,不然租户们早搬走了。
房间里的电视上播放着电视剧,被按下了暂停,房东一脸疑惑地等考研生说什么事,结果考研生问:“房东姐姐,你刚才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电视剧的声音啊,我看电视呢,吵到你了?”房东怕打扰到他考研,还说赶紧把声音调小。
结果考研生说不是,说敲门声,他刚才听见人敲门了,但出去一看,没人啊。
房东手里还拿着零食,顿时嘴里的卤鸭翅就不香了,屋里就她一个女人跟一个半大小伙子,还明显是个胆不够大的,她干笑了两声说:“风吹的吧,你看这也快入秋了,风大。”
不知道是骗自己还是互相安慰,总之,两人就暂且把这事敷衍过去了。
后面几天确实没听见有人晚上来敲门,506几人的心总算安定下来,第三次出现这个情况,是在中秋节前,要放假了,大家都回来收拾行李。
中年男人没结婚,就是回去看看父母,另外四个年轻人毕业后忙活这么久,也打算回家休息一下,顺便期待后面的长假,而房东要带着孩子跟丈夫去过节,差不多就是一整个节日,506都没人在。
难得所有人都在的一个晚上,本来热热闹闹地说着回去要带什么特产过来,小孩子跑来跑去分月饼,正高兴呢,忽然就听见敲门声了。
当时大家开着门,这回所有人都听见了。
房东还端着一篮青葡萄说给租户分一分,结果站在主卧门口愣住了,从她站的位置看过去,可以清楚看到每个房间里都有人,租户都在。
租户也愣了一下,慢慢走到门边,靠近房东。
考研生先抖起来:“不是……我们人……不都在吗?”
说完这句话,整个506一下子像是突然进入了狼人杀现场似的,谁都不知道狼是在屋里还是在门外。
“不瞒你们说,我当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甚至觉得是有鬼顶替了哪个房客住进来了。”房东现在说起来都非常害怕,事情闹了这么久,最难受的就是她,因为这事,她租金都一再下调。
姚玉婷听到这里,问:“有没有可能是你们邻居恶作剧呢?”
房东摆摆手:“我们哪里来的邻居啊?我们这房子是三岔口,一个单元一层六户,我占了面积最大的套间,得到对角去才是505,邻居就是跑再快,还能我们一开门就消失?跳楼都没这么快啊。”
等房东说完,郁久霏把自己的本子推给姚玉婷看,说:“这是一单元的平面图,跟二单元有出入,刚才楼道里黑,姚警官你可能没看清,最近的505想要在一秒钟跑回去,都是不可能的,关门还会发出声音。”
不知道设计师当时怎么想的,本来一层楼做成通户就成了,还分了三个单元,每个单元的构造不一样,二单元就是简单的工字形,从电梯出来,正对着的楼梯口,左右各三个房。
一单元不一样,为了贴合中间二单元的房型,一单元是从电梯门出来,正对着的是楼梯口,左边只有两户,分别是505跟506,右边则是501到504,右侧的套间面积分割比较碎,买了房的人自己都不会住太久,留着租出去,像沈西聆住的404一样,构造相同。
姚玉婷看到平面图也皱起了眉头,她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没说出来,让房东继续回忆。
说回中秋节那天晚上,大门外的敲门声继续,房东听完考研生的话,一手端着青葡萄,一手把两个毫无所觉的孩子揽进怀里,不知道怎么办。
不开门吧,外头说不定一直敲;开门吧,万一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怎么办?
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都是恐惧的,六个大人互相沉默着,最后是其中一个女生说要不她去开门看看,一直这么敲也不行啊,大家晚上还要睡觉,明天要早起赶高铁飞机,不能一直守在这。
考研生却不同意:“不行,你又不知道外头是什么东西,吵一晚上好过今晚就被吃了吧?”
女生的胆子大,就说:“世界上哪里有鬼啊?别自己吓自己,我出去看看,要是有人找,就让他找,要是没人,不就能更安心点儿?”
“外头可能没人,这不是第一次了。”中年男人也出来拦住女生,把自己之前遇见的情况说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幻听,结果这次好像大家都听见了。
有了人声援,考研生立马说:“我就说不对劲!前几天我也听见了!不信你们问房东,我那天听见了声音还去找她,问是不是她儿子敲我门恶作剧,结果那天她儿子根本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