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也很是感慨:“谁说不是呢!王财他妈护了他十几年, 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居然还能以这种方式给王财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大家都知道没有鬼,那话肯定是王财瞎说骗王胡麻的, 可当时王胡麻还真犹豫了, 他一个劲回头去看楼道里面,顾不上王财跟邻居说话, 看样子居然很担心赵淑芬是不是真的在那。
芬芳小区本身硬件就不太好,王财毕业回来的时候刚好是三年前,楼道里的灯早就坏了好几年, 跟物业说了八百遍,不修就是不修,比王胡麻还像死猪。
现在还在芬芳小区住的就是一些中年以上的人, 多数老年人,还有一些缺钱找来的年轻人,都对这种黑漆漆的楼道习以为常,反正没灯就打手电筒, 活人还能给尿憋死不成?
当时谁都不觉得王财能用一句“妈”吓到王胡麻,觉得他还要纠缠呢, 可王胡麻偏偏还真走了,在王财信誓旦旦的声音中离开了四号楼,他们在二楼的走廊窗户那能看见王胡麻匆匆下楼离开芬芳小区。
邻居们还奇怪,王胡麻怎么就走了?
“小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几家的男人其实都在屋里拎着棍子了, 包括我家老头子,他拿着擀面杖就在门后等着呢,想着那流氓发疯就赶紧把王财跟他媳妇儿拖屋里,他们出去打他一顿, 谁知道他居然自己跑了!”女主人语气夸张。
男主人冷哼一声:“他能不跑吗?昨天那小伙子从咱们家下水道里挖出个眼珠子来,还是赵姑的,他杀了人,王财又跑回来说见着自己亲妈了,他不被吓死都算他胆大。”
等男主人说完,女主人跟着解释一句:”赵姑就是淑芬,我们这都喊大妹子叫谁谁他妈,要不就叫啥啥姑子。“
郁久霏了然:“哦,赵姑就是赵阿姨,我觉着叔叔说得有道理,王胡麻那样的人,打人骂人做得顺手,杀人还真不定有多少胆子,估计当时就是失手打晕了赵阿姨,然后觉得人死了,一害怕,就把人给卖了。”
女主人跟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时候王胡麻跑得可快,我们还觉得他封建迷信呢,结果,根本就是心虚!”
在王胡麻走后,众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等关上门,女主人忙问王财,是不是真看见人了,要是真看见了,得去坟地那边祭拜一下,这么多年王财为了躲王胡麻都没去祭拜过母亲,都是女主人一家代劳。
现在人长大了,王胡麻又被吓到了,趁此机会,应该去祭拜一下才对。
王财说自己就是瞎说骗王胡麻的,他本来就不想把母亲的钱给王胡麻,在大学想了各种主意,最后觉得还是把妈妈搬出来可能靠谱点,本来就是想试一试,如果不行他可以再试试别的办法,谁知道王胡麻居然信了!
听了王财的解释,女主人一家都笑起来,笑王胡麻胆小,还有之后怎么去给赵淑芬扫一下墓,以后王财工作家庭都在上大学的城市那边,估计不怎么回来,祭拜一次少一次。
第二题王财带着女朋友去游玩,顺便买点祭拜的东西,等女主人选了个好日子才一起去墓园扫墓。
王胡麻或许真的被吓到了,在王财跟女朋友走之前都没回来过,毕业后宽松时间不多的小夫妻俩留不了多久,很快就走了,说等婚礼日期定下了,再来通知女主人一家。
说到这里,郁久霏忽然想起来时间问题,忙问:“等等,阿姨你说,王财回来说自己见到母亲的事,是在四年前,同时你们小区堵了的问题,也是四五年前出现的吧?”
女主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郁久霏问这个的意思,好半晌知道郁久霏问的意思了,忙看向旁边的男主人。
男主人木着脸,喝了口茶水说:“好像是、是差不多,老婆子,你还记得吧?第一次堵的时候,是不是王财走了……”
“走了七八天的样子吧,我们也不太记得了,第一次堵的时候我们没找物业,以为是自己没注意丢什么东西下去了,我们就自己清理了一下,可是之后开始频繁堵着了,我们才要找物业的。”女主人艰难地回答。
要是郁久霏不提起来,他们自己都忘记这个事情了。
小区那么老了,下水道里可能都是头发垃圾,偶尔堵一下很正常,所以真正出现的日子,女主人跟男主人都没刻意去记,把去跟物业投诉的日子记成了开始的时间。
其实真正开始时间,是王财带女朋友走后,也差不多是那个时间开始,整个小区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女主人要被吓晕了,她挪了下位置,靠近自家老头子:“老、老头子,你扶我一下,那、那弟弟,不可能那啥吧……”
万一真是王财报复王胡麻,他们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毕竟哪有前脚王财说了见到自己妈妈,后脚小区就开始出事啊?而且还是在王财夫妻俩走后。
郁久霏忙安慰:“不不不,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先别瞎想,我们这个是非常科学的节目组,不搞封建迷信,小区出现这些毛病,一定有原因,跟这些神神鬼鬼的,没关系啊。”
“啊、啊……”女主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不知道信没信,“小姑娘你说话,别大喘气嘛,你什么意思,你得说清楚了,不然吓死阿姨了。”
“是我没说明白,我的意思是,差不多从你们下水道堵开始,王胡麻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你们要是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可以继续顺着时间往下说,有些事一下子想不起来,顺着说就能想到了。”郁久霏饱含期待地看着女主人。
女主人跟男主人对视一眼,两人虽说有点害怕,不过还是按照原计划继续往下说。
王胡麻一开始根本就没回来,应该说,直到王财通知了女主人,说自己要跟女朋友办婚礼,想请男女主人当自己的亲属,希望他们能过去暂住一段时间,都没有王胡麻的消息,他没回过芬芳小区。
那段时间下水道总是出毛病,女主人抱怨颇多,跟老头子商量要不要换个地方住,反正芬芳小区很旧了,这原本是城市的市中心区域,经过多年发展,早就成了城中村,混乱还偏僻。
只是算了算钱,不够再到市里买个新房子,就算把现在的房子租出去等几年都不够,除非有人买下这个房子。
这种老小区要不是拆迁,根本没人买,夫妻俩只能继续住着,收到王财的消息后准备换个城市换个心情,老跟家里下水道斗智斗勇,都快发疯了。
于是女主人抽空带着一家人奔赴王财现在的城市,王财跟老婆花了所有身家买了一个挺大的房子,三室一厅,只够首付,后面每个月要还四千多近五千块,不过两个人住着开心,亲戚朋友过去暂住也是够的。
婚礼期间男女方按照习俗,说不能见面,房子暂时留给王财当作婚房,女主人一家住在举办婚礼的酒店,女方则是在娘家住,等王财去接亲。
那几天忙得脚不着地,回想起来就是热闹跟开心,王财跟妻子是大学同学,日久生情,无论是谁都觉得他们非常恩爱,会走一辈子那种。
很快,婚礼结束后两人各自开始为生活而努力,王财自己开互联网公司,妻子考上了公务员,两人的美好生活就在眼前,女主人一家回到这边后偶尔跟王财联系,就是过年过节啥的,互通有无。
王财是个孝顺孩子,经常寄东西来给女主人家里,顺便说着自己跟妻子的情况。
大概是第二年,王胡麻重新回到了芬芳小区住,不过他没再找过202的麻烦,更没有找王财的意思,他也一把年纪了,或许突然想开了要做个安分的孤寡老头。
女主人跟王财说过这件事,还嘲笑王胡麻是被王财当时一句话给吓傻了。
那大概是王财一生当中最安宁美好的日子,王胡麻不搞事,身边有恩爱的妻子,生意蒸蒸日上,好像他终于前面十几年的倒霉生活还来了现在的幸福日子。
因为太安静了,女主人逐渐少了对王胡麻的关注,所以郁久霏问起来的时候,她是真不清楚,反而觉得那就是个陌生人。
“小姑娘,你知道的,我们一家都不喜欢他,他自己不来找麻烦,我们恨不得连这个人都不认识,真的很难确定地说那几年他到底有什么情况。”女主人十分无奈,还有些抱歉。
郁久霏对这个情况有心理准备,摇摇头:“没关系的阿姨,您不了解,回头我再去问问其他人也成,总有知道的。”
女主人应了一声:“诶,也是,我们这还隔着一层楼呢,三楼的说不定知道得多点,我们之间是没什么接触的情况了,唯一的接触,就是我们的下水道都堵过,我们一直找物业,但他好像没找过,哦,他没找,怕是在家里找出王财他妈的尸体来了,怎么没吓死他呢!”
说着,女主人又生气起来,当年赵淑芬的死她就难以接受,现在知道人可能是王胡麻杀的,恨不得直接把王胡麻的脑袋按马桶里冲下去。
郁久霏赶忙说:“他其实也去投诉过一次,不过那次过后就不找物业了,可能是真的找到了什么,所以我才想问问阿姨您有没有发现他之前的异常,看他那样子,说不定真见鬼了。”
“见鬼了也是他活该!”女主人咒骂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情绪,说起一年前发生的事。
准确说,是一年多前,王财忽然发了讣告,他妻子过世了,要办葬礼,请了女主人一家过去。
婚宴的热闹与快乐好像还近在眼前,不到三年吧,葬礼就来了。
女主人收到讣告的时候愁得一晚上没睡着,等不及儿子那边调假期,先带着老伴儿去找王财,见到人了,几乎认不出来——王财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几岁,头发都花白了。
一夜白头的事总听别人说,真见到了,是相当可怕的,王财还不到三十啊。
看着王财那样子,女主人不敢问,等到葬礼开始,才找女方的兄长打听。
大舅子也很难过,但他觉得这就是个意外,只是父母跟王财都无法接受,葬礼全都由他操持,现在因为女方的死,王财人不人鬼不鬼的,父母更是难过得进了次医院。
郁久霏从本子里抬起头:“意外?王财的老婆跟他年纪一样的,应该也才二十来岁吧?确实是意外的可能性比较大。”
女主人唏嘘地说:“其实吧,我们大家都觉得是意外,但弟弟他觉得不是,他大舅子说,弟媳妇儿是忽然发现自己肚子疼,就去了趟医院检查,发现她肚子里有个肿瘤,哦,说是子宫的什么瘤子,检查完了说是良性,做个手术就可以了,等做完,人没了。”
“这种事,不能说常见,但有可能,人倒霉的时候,什么都有可能。”郁久霏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手术出意外的概率低,不等于没有,所以医院才一定要家属签免责声明。
哪怕是在精神病院,都有意外死亡的病人,有的时候就是病人自己倒霉,缺那么一点运气没能下手术台,医生也想跟死神抢生命,抢不赢就只能认栽。
女主人叹了口气:“是啊,后来弟弟信不过,报警介入了,没查出什么特殊的地方来,医院都是正常操作,具体内情没有公布出来,但没继续调查,应该就是意外。”
郁久霏知道一些死亡的可能性,毕竟是开膛破肚的,经常在手术中造成死亡的,就是大出血、感染、麻药不足等问题,意外死的病人往往千奇百怪,有心的家属还申请介入调查,没有这个想法的家属,觉得人死了就死了,命不好有什么办法?
“那之后,王财怎么样了?”郁久霏试探着问。
“还能怎么样?葬礼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了,我们跟大舅子那一家虽然说可以说是他家人,但他真正的家人是他妈跟他老婆,结果都躺墓园里了,谁都帮不了他。”女主人无奈又悲痛地回答。
母亲死的死后,王财可以抱着母亲对自己的期望走下去,等到妻子死了,好像这个世界上,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因为什么走下去。
女主人在那边照顾了王财一段时间,某一天醒来,人不见了,他留了口信,说自己要出去散散心,不用找他,公司已经卖掉了,房子有他跟妻子的回忆,他不会动,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人都不在家,女主人不好再继续待在那边,就跟老头子回来,想着王财什么时候想开,再回来看看他们,偶尔报个平安也行。
郁久霏想起王财的入职时间,忙问:“那后来,他有没有跟你们联系过呀?我之前在火车站有看见他。”
“联系过,他过节的时候给我们发信息了,不过他没说自己在火车站里工作,火车站,也是个好去处,知道他过得好就行了,这次的事吧,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想着,你们节目播出去,他就能看见了。”女主人说完沉默了很久,估计她自己也拿不准做得对不对。
以王财现在的心态来说,知道母亲当年是被父亲杀死的,眼球还在下水道里肯定不好,不过,他跟着文忆的计划走,很难说他在这个地图里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而且,他应该早就知道母亲的死因,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是芬芳小区成为第三个地图。
郁久霏不能说太多的线索,趁女主人缓解情绪时整理了一下从女主人这边获得的线索。
在王财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是倒霉又幸运的,幸运的是每段时间都能遇上拉他一把的人,倒霉的是这些人最后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