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久霏顿时灵光一现:“有乱葬岗是为了有地方放尸体,现在尸体都被重新利用,所以就没人再去过乱葬岗了。”
而楼十一为了查找方便,是根据村民移动痕迹来确认是否有人经过,偏偏乱葬岗弃用多年,就算依旧再用,来往的痕迹也很少,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没什么痕迹了。
湛苗见郁久霏跟沈西聆真的感兴趣,就接着说:“我也是听我奶奶说的,最开始那个乱葬岗就是块普通的坟地,被人丢的尸体多了,就成了乱葬岗,差不多我奶奶往前数几十年,乱葬岗又成了……生坟,也叫绝户坟。”
名字不固定,主要作用是把家里派不上用场的老人放到一个跑不出来的地方,后辈盖一座开口的坟给老人,后辈每天或者每两天送一次饭,送一次就得加一块砖。
一块砖一块砖加到再也送不进去食物,堵上最后一块砖的时候,老人就会被困死在坟里。
盖这种坟的就叫生坟,因为是把活人塞里面的,不愿意做这种事的,就把这种坟叫绝户坟,觉得干了这种事迟早绝户。
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在盖这种坟的人眼里,生坟实在是个好东西,不仅把家里吃白饭的给处理了,还不用背上什么难听的名声,简直一举两得。
“所以,那个乱葬岗,原本是用来当生坟地的?”郁久霏小心翼翼得问。
“对,”湛苗点头,“很多年前了,北头村什么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觉得生坟不吉利,其实……被送去生坟的意思就是不能进祖坟,所以大部分被送去的,都是奶奶,而爷爷都会在家里养到老死,最后进祖坟。”
村里人觉得生坟盖在乱葬岗里,更不吉利,慢慢就弃用了。
郁久霏在本子上写下这些内容,听得她非常不适:“后来呢?”
刚才湛苗说生坟已经是他奶奶辈往前数几十年的事情,肯定后来还有其他变化。
湛苗敲着脑袋,艰难回想:“后来就到我奶奶那一辈,那时候大家都有饭吃了,就不再需要盖生坟,但还是有一些尸体不知道怎么办,就丢到乱葬岗那边,我印象中,奶奶好像说过谁家的媳妇被打死了、浸猪笼了,最后就丢到那边去,啊对了,还有女孩儿。”
不少地方都有扔女婴的习俗,郁久霏想起那些新闻,艰难开口:“是把不想要的女婴丢过去?为了能生儿子?”
“还有塞罐子里做了法再丢出去的,我奶奶说哪家的小孙女,刚出生就被撕成了五段,分别装进罐子里,丢在了乱葬岗五个地方,意思是,后面的女婴再来,就会被五马分尸,最好能吓得女婴不来投胎。”湛苗说着自己都觉得恶心,干呕了好几下。
小时候听故事只觉得奶奶在说恐怖故事,哄孩子睡觉的,长大了才知道,奶奶说的其实都是真人真事,每一次想起来,便都觉得令人作呕又害怕。
郁久霏嘴巴张张合合,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求助地看向沈西聆。
沈西聆听得也有些不适,不过他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就把话题给续了下去:“那后来是不是村长上任,就没人丢女婴了?”
结果湛苗还摇了摇头:“不是,村长上任之前,大概是我出生前后吧,具体哪一年我也不清楚,村里真的没什么女婴了,但这时候大家又发现,村里的男人娶不上媳妇儿了,到我上小学的时候,村里有的人还到处跑着找老婆,差不多那时候开始,就没人丢女婴了。”
每一次来湛苗这问消息,总能听到许多让郁久霏三观碎裂的话,她艰难把自己的三观拼回来:“我记得,村里人每家留着一个女儿是为了将来可以给儿子换媳妇儿,所以……他们不丢女婴,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吧?”
“就是这样的,他们或许也觉得自己杀的女婴太多了,就不再去乱葬岗,村里有女婴的话就留下来养大,将来可以互相换一下女儿,或者到附近的村子换,乱葬岗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没人去管的,新任村长……好像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湛苗最后不是很确定地说。
他这么说是自己没见村长提起过,不确定是自己躲了好几年,无法判断村长这几年有没有去乱葬岗查看。
郁久霏就需要他这个消息,立马记下来:“真的太谢谢你了,你知道这个乱葬大概在什么地方吗?我们想去看看,对了,还有祖坟,我也想去看看,那边或许有其他线索。”
一向愿意给消息的湛苗这次忽然沉默了好半晌,在郁久霏看过来后才说:“我不知道你们下一次什么时候过来,所以我想问,你们是村长请来的节目组吧?专门为了调查村里人失踪的事,你们是要帮村长解决这个事情吗?”
之前湛苗始终没问,郁久霏还以为他知道这其中有湛杰的手笔,成竹在胸,干脆就不问了,没想到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郁久霏转了下笔:“怎么说呢,我们确实是为了调查失踪的原因才被请过来的,但我们听到这样的事情,也很难无动于衷,我们知道村里很多人都该死,可是……你不觉得,如果我们查到了失踪的真相,那村长他们在做的事,也会暴露出来吗?”
湛苗听不懂,他直接摇头:“我不明白,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想你跟我发誓,你不会破坏堂哥的计划,不,你们都发誓。”
副本里任何一个誓言都可能被副本bss应誓,尽管湛苗只是出于一个普通村民希望得到的保证,这话还是激起了郁久霏一身鸡皮疙瘩。
“我可以发誓,我们不会破坏湛杰的计划,”郁久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也可以告诉你,湛杰的计划,没有人可以破坏,它既然开始了,就会走到底。”
湛苗听不明白,不过他不用太明白,知道这个计划可以正常走完就可以了。
之后湛苗给郁久霏描述了祖坟跟乱葬岗的地点,前者的位置很好认,不知道的话可以在白天问问其他人,都会说的,至于后者,那就不确定了。
对此,湛苗很是抱歉:“我知道的地址是听奶奶说的,其实不算特别确定,因为现在没人会去,四叔四婶他们逃命的时候都没想到可以到那边去躲一躲,真的没什么人知道具体位置了。”
没办法,郁久霏只能按照湛苗说的方向亲自跑一趟,好在没有导演跟随,她可以使用翅膀。
飞了一圈,入目都是雨水跟长得非常潦草的树木,根本分辨不出来哪里是乱葬岗。
快天亮的时候郁久霏停在一棵大树上,跟半空中的楼十一与沈西聆吼:“不行啊,我们这么找要找到什么时候?虽然话不好听,但尸体那么好的肥料,很容易长出一片新的林子出来,雨这么大,我们光在天上飞根本无法确认到底哪里有尸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尸体上长了树也是好事,不会被常年雨水冲得七零八落,那样更无法准确找到乱葬岗的位置。
沈西聆跟着看了眼时间,落到郁久霏身边:“这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了,要不你先回去带着导演去祖坟那边看看,我跟楼十一继续找,既然湛苗的奶奶提到这边,肯定就在这边,范围已经缩小很多了。”
总比地毯式搜索整块地图强。
郁久霏只能同意:“也行,导演这么盯着,我也不好一直不在村里,今天我就先去祖坟,对了,我要是发生意外的话,你们能感知到吧?”
“我能,我留了一部分本体在你手机里。”楼十一忽然飘过来说。
这时郁久霏想起第一个副本要带楼十一出来的时候让他把数据转移到自己的手机中,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吃过药后做出的决定都太管用了,靠谱得不行。
郁久霏拍拍自己的内袋:“那就没问题了,我会努力在村长手下活到你们回来的!”
以郁久霏现在好几万的积分来说,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只要她不骚。
不知道为什么,楼十一跟沈西聆目送郁久霏离开,都有种“送儿千里母担忧”的忧愁感。
等看不见郁久霏后,沈西聆幽幽问:“她会好好活着的吧?”
楼十一很难回答这个问题:“那边没什么特殊剧情物品的话,活着肯定没问题……应该吧?”
另一边的郁久霏没了手上总是刺挠刺挠的手链,还有些不习惯,毕竟楼十一是不规则的晶片体,戴在手上其实非常硌得慌,得亏两人磨合的副本是末日地图,不然郁久霏肯定忍不住一天摘八百次。
经过必须戴着的末日地图后,郁久霏倒是进副本就得有手上那种刺挠的触感,仿佛有种稳稳的安心。
郁久霏踩着天亮第一缕光回到村子,跟其他玩家慢慢到集合点。
上一个地图有晚餐集会,结果玩家们都不想去,这次没有集会了,玩家们反倒自发在早上回来交换消息。
玩家们没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因为村里的男人们连夜干活,都耗在宗祠那边了,甚至没人发现副村长不见了,村长带着人跑上跑下,有人看到他离开了宗祠,却没有回村子,而是去了一趟山神庙。
至于村长在山神庙里做什么,玩家们没看出来,感觉他就是进去绕了一圈,然后出来,像是在查看庙里有没有收拾妥当。
副村长失踪的事玩家们都知道,昨天郁久霏也说要想想是否有别的线索,所以众人在说完后,就看向了郁久霏。
神神鬼鬼的事不能在镜头前说,郁久霏试图用意会的方式让他们理解。
“昨天我想了下,人就算失踪了,也肯定会先把人安放在什么地方,你们想啊,之前很多死者的死亡时间都是祭拜当天,也就是说,在那天之前,人肯定没死,我就想,会不会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是人不会去的。”郁久霏眼睛都快眨抽筋了。
好在玩家们不算蠢,听到“人不会去”的地方,瞬间明白,人不去,当然是鬼去。
郁久霏揉着自己的眼皮,接着说:“然后呢,我就想去祖坟看看,如果祖坟没有,那只能找一下其他的坟地,这种地方村里人都不太喜欢,肯定不去嘛。”
言下之意是让玩家们找除了祖坟之外的坟地,不管是村里自建坟还是乱葬岗,都可以试着找一下。
拿到第一手信息,郁久霏跟玩家们再次互相组队,看守村民的继续看守,想去找乱葬岗的找乱葬岗,想去祖坟看看的就去祖坟。
正准备出发呢,导演忽然跑到门口说:“等一下,你们要去祖坟的话,得先跟村长请示。”
郁久霏愣了一下,回头:“村里还有这个规矩?”
“我刚想起来的,”导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防水手机,“没错,是有这个规则,原本宗祠也是需要向村长请示的,但因为某些雷公不懂事,现在那成了开放区域,现在还有两个地方是重要区域不能随意进出,山神庙跟祖坟,你们想去的话,就一定要跟村长申请。”
这甚至不像在火车站里进入档案室,在火车站条件还放宽一点,只要带上导演跟摄影师就可以了,这里居然还要先跟村长请示。
有个男玩家脾气不好,直接怼:“那要是村长不同意,我们就一直不能进去看吗?我们这还能不能做任务了?”
导演无动于衷:“这就是副本地图的规则,你们要是解决不了,最终就无法通关,你们是来过副本的,得遵守游戏规则。”
北头村的雨一直下,下得人情绪压抑,天气又冷,村子里还出现各种让人难以接受的畜生事,玩家们其实都身心俱疲,现在难得郁久霏想到了一点线索,还加限制,玩家们多少有点情绪。
郁久霏叹了口气,从中劝和:“算了,今天我们就先去问问村长,不行的话,再想其他办法。”
线索是郁久霏找的,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玩家们只能把这口气给吞回去,沉默地离开集会院子,三三两两去做自己的事。
落在最后的郁久霏想了想,还是回去找导演:“晚上没人拍摄的时候,我们可以偷偷去吗?”
“这种问题不要问导演,我难道还能给你一个胡来的答案吗?”导演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说起来,今天你怎么就自己一个?那俩不怕你半路被人打死?”
“嗯,我懂你的意思了,谢谢。”郁久霏明白过来,没人拍摄的时候,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就继续往前走。
导演跟上:“我问你话呢,你还真打算自己去找村长啊?”
郁久霏微微颔首:“对啊,我也只是侥幸有他们陪着一起过副本,没有他们,我也得一个人过不是吗?”
听到这个回答,导演冷笑一声:“没有他们,你都不知道在这个副本里死几次了。”
聊天分心,一个不注意已经距离其他玩家很远了,郁久霏忽然停下脚步:“导演啊,我是不是没有详细跟你说过,我前面两个副本怎么过关的?”
这么一说,导演想起来自己听的都是沈西聆的二次转述,并不是郁久霏口中说出的第一视角,他顿时有些不安:“我听沈西聆说过的,你炸掉了楼十一的医院实验室,还炸掉了沈西聆的丧尸基地,啧啧啧,要不是难度等级低,你还不能活着到我这副本。”
“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我会这么做,其实是我的病友教的呢?”郁久霏露出八颗牙齿微笑,看起来就像个资深的精神病。
“……草。”导演思维有一瞬间的卡顿,他尝试分析郁久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郁久霏走过去拍拍导演的肩:“别想了,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以后我介绍我的病友给你认识啊,他们说话可有趣了,没有他们,我肯定无法通过他俩的副本。”
看着郁久霏脸上很开心的表情,导演有点不适,但他难以描述这种不适的感觉。
见导演不哔哔了,郁久霏转身跑起来,追上其他玩家,跟着去宗祠附近找村长,今天比较幸运,他们到的时候村长刚好在,在为明天提前过来准备的人家搭棚子。
郁久霏带着两个高大的男玩家走到村长面前,努力微笑:“村长好啊,吃了没?”
村长并不想跟低贱的女人说话,直接看向郁久霏身后的一个男玩家:“请问有什么事吗?可以直接跟我说的,不用让女人来。”
男玩家脸扭曲了一瞬,直接说:“我们听郁小姐的。”
没办法,村长只能放一点余光到郁久霏身上,眼里的厌烦跟不耐都溢出来了:“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经过我们两天的努力调查,我们觉得问题可能出在祖坟上,村子不宁,必定是有人影响了祖坟的风水,对于这个人,村长您有什么头绪吗?”郁久霏真诚又温柔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