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068(一更)(1 / 2)

“陛下不先处理李中书那件事?”

李治行将前往洛阳的诏令下达, 便有人找上了他。

他朝着说话之人看去,见对方垂手敛目,好一番神态恭敬的样子。若不是早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治恐怕还真当对方只是在奉公执法。

他问道:“杜相是因公还是因私才有此一问?”

杜正伦的神情一僵。

他还真得算是因私。

显庆二年, 在陛下的委派之下,他得到了开辟三门峡水路运输的职务。

因其中进度喜人, 被升任为中书令,正填补上了李义府之外另外一个中书令的位置。

但李义府自打升迁上位后便只想独揽中书省大权, 对于杜正伦可谓是厌烦至极,二人没少发生争执。

偏巧这两人还在去岁年末有了一场私事纠纷, 加剧了矛盾。

李义府在向皇后表忠心的书信中写到, 他得到了赵郡李氏的承认, 被加入了宗谱之中。

杜正伦的身份也同样不太“正宗”。

他出身的洹水杜氏和京兆杜氏有些血缘关系却已相差甚远, 所以他在被陛下从贬官之地提拔回来后,一度想要和京兆杜氏连宗。

但比起李义府在赵郡李氏那里受到的礼遇, 京兆杜氏就没给杜正伦以脸面, 直接拒绝了他的要求。

为此, 李义府没少嘲讽于杜正伦,让杜正伦愤恨不已。

杜正伦此人一度因李承乾谋反案被贬官到驩州(越南)之地, 哪怕重新被启用,也总有几分落魄者得势后的心态失衡。

既然能找机会对李义府落井下石,他是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李治对于这两位中书令的矛盾心知肚明。

但就像许敬宗和韩瑗彼时同处门下省,便是李治的制衡之举, 杜正伦和李义府同为中书省长官也是这个意思。

不过现在,李治并不打算让杜正伦一口气将人给拽倒了。

他要再看一出好戏,就要先将杜正伦也给一并带走,减少对李义府的掣肘。

“行了, ”李治瞥了一眼杜正伦这个缄默无言的样子,“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但现在不是你在这里逞威风的时候!”

遭到了这句敲打,杜正伦连忙更拿出了一番谨慎小心的样子。

“皇后再有三月便到临盆之时,朕必须前往洛阳一趟,以保国母安全,等到年底回返长安之时再来定论李义府罪责有何不可!”

杜正伦连连点头。“陛下教训的是,此事确实不如皇后和皇嗣要紧。”

相比他的父亲和祖父,李治的子女数量绝对可以算少的。

在李忠被废黜太子位,迁居梁州,许王李素节前往封地后,留在陛下身边的也就更少了,这个行将出生的孩子对陛下来说当然重要。

更不用说,这个孩子还是皇后所出。

若按照李治的想法,早一点审断李义府案件还是晚一点根本无所谓。

杜正伦顶多就是觉得,那案子悬而未决,实是让他抓心挠肺得难受。

然而他又已听到陛下说道:“前几日你与刘祥道联名上书,说是每年的入流官员太多,不对铨选进行精简,迟早会成为拖累弊病,但你也需知道,朕对人才正是急需之时,这二者之间如何平衡,你在此番随驾之中再行思量一番,重新向我禀告。”

杜正伦当即大喜。

他当然知道,精简官员入流人数,达成进出平衡,势必会因为动了有些人的利益而遭到反对。

但他若是真能做成这件事,比起李义府此人凭借着废王立武站队而升迁,更可算是一项实绩。

到时候他就有这个底气向着京兆杜氏发难了。①

见李治又朝着他投来了警告的目光,杜正伦连忙收起了脸上的喜色,以平稳的语气回道:“臣谨遵陛下指令。”

“对了,”李治又朝着另一头吩咐道,“让王玄策先不急着启程前往印度,此事同样等我回返之后再说。”

众人不明白李治下达这条指令的目的,但想想或许陛下对于这趟出行印度还有另外的考量,唯恐仓促之下出现什么问题,打算再考虑一二,也不是说不通。

殊不知李治在下达了这条诏令后也有点犹豫。

若如媚娘在信中所写的那样,贺兰敏之着实不是个聪明人,还有些轻浮贪婪的习性。

把这样一个人交给王玄策去带,是不是有点太难为王卿了?

王玄策不辞辛劳,两次往返于大唐和印度之间,甚至从境外带回来了制作蔗糖的法子,却也只做到朝散大夫的位置上,本就有些亏待于他。

还要给他丢个不成器的下属,简直像是对人的处罚。

李治盘算了一番,觉得或许可以给王玄策升升官。

反正,等到随后一番清洗,能空出来的官职应当不在少数。

就这么办吧。

比起失望中夹杂着希望的杜正伦,还有忽然接到停止出行决定有点茫然的王玄策,李弘对于这个行将前往洛阳的决定,便是实打实的欢喜了。

这趟长安会见外邦来使,确实让李弘大长了一番见识。

永徽五年万年宫中朝见的时候,他还不太能记事,这一次他却不仅能坐在父亲的身边,还切身体会到了大唐掌控武力的重要性,让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当年不肯学习《春秋》好像是个过于幼稚的决定。

但这份收获之余他也不免有些怏怏不快。

毕竟,他自出生以来,便从未和阿娘分开那么久过,哪怕阿娘多有因为弟弟妹妹分神,却也是每日都能见上面的,如今却……

好在他马上就能跟着阿耶一并前去洛阳,看到母亲和弟妹了。

李治瞧见了李弘脸上的振奋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我们不从崤函道陆路走,带你坐船走水路。”

“诶?”李弘更觉意外。

李治回道:“自年初三门峡一段的山路修缮完毕,到如今也有几个月了,陆续有粮自这条路线运送到关中,安全性可保无虞。”

“此番我们亲自走一走,正好查验一下这条路线。”

关中缺粮对于李治来说无疑是个心病,他必须借此机会莅临考察。

恰好杜正伦也要随行,若是从中发觉了什么问题,也好当面对人问责。

不过此人在人品上有些毛病,做官的本事倒是不差。

洛阳和长安之间的水路运粮,也是他重新起复后得到的第一项重任,不敢在其中有何偷工减料的地方。

若非如此,李治也不敢拿自己和儿子的性命冒险。

李弘目光发亮地听着这个出行计划,朗声应道:“阿耶,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有些等不及了。

洛阳宫中的各项物事齐备,加上此次移驾洛阳不需那么多人随行,收拾行装所需的时间要比上一次少得多。

李治没有犹豫地答道:“就在三天之后。”

三日后的早晨,李治便领着太子和随行官员坐上了前往洛阳的航船。

登船之前的天子出行仪仗依然声威不小。

虽不是走朱雀长街出城,顺天门昭告陛下离京的信号依然能令附近的里坊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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