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看他们一眼,说道:“祡四叔,您可别这么说。您家那几个哥哥、妹妹,凡事有您跟婶婶照拂着,不用自己操心,跟我完全不一样。”
祡四道:“这些年来苦了你了,孩子。俗话说不经磨难不成人,你经过这么些磨难,长大以后一定有大作为,谁都比不了。”
沉吟片刻,祡四又开口说道:“不过,四叔有句话,你当好好记着。人活一世,走正道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不管生活多么艰难,都不能把道走歪了,一旦走歪,想改正过来可就难了。”
虎头点点头:“好的,四叔,谢谢您的教诲!”
又跟祡四家的孩子玩耍一会儿,虎头便回家睡觉,准备明日早起,去镇子上卖柴。
一想到卖柴,虎头心里顿时有些暖洋洋的,因为这是他跟婉儿姐姐见面的机会。那婉儿约莫十七八岁,长得很好看,穿衣打扮很漂亮,关键是对虎头很好,不但说话温声细语,而是时常留虎头在家里吃饭。虎头从小没爹没娘,很少有人对他嘘寒问暖,婉儿姐姐却对他倍加关爱,这不由令虎头认为婉儿是人世间对他最好的人。
虎头跟婉儿的相识,源于柴火买卖。
当年虎头初次进镇子卖柴,曾经被人欺负。镇子里一个名叫李二的街痞见虎头挑着柴担颤颤巍巍地往桥面上走,一时坏心陡起,假意上前作势帮忙,硬要虎头落下担子,口称不想看他这般辛苦,要帮他将柴火一捆一捆地抬过桥面。
虎头信以为真,以为遇到了喜欢助人的好人,千恩万谢一番之后,解下柴担,跟李二抬起一捆柴火过桥,把另一捆柴火放在原地,打算回头再抬。
孰料抬罢一捆,李二谎称自己内急、寻个地方方便,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虎头傻傻地等着,一等不来,二等不来,直至日落三竿,方才晓得被人戏耍。那两捆柴一捆在桥南头、一捆在桥北头,柴火上还有些尖刺,搬动起来极其费力。看着那两相分隔的一担柴火,虎头一时无计,委屈得哇哇大哭。
哭罢,又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身子,将另一个柴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拖过桥来,这才重新装好柴担,准备赶路。
此时天色已黑,回家已然不可能了。这担柴本来就是担来卖的,再担回去又算什么?可是自己出来一日,柴火没能卖掉,身无分文,甭说投宿了,连那早已饿得咕咕叫的肚子都难以打发,却又投奔哪里过夜?
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得寻个僻静所在,在街角上靠着柴捆歇息一夜,待明朝卖了柴火再发付饥饿难耐的肚肠不迟。
若是成年之人,这一夜也就恁般平静捱过了,无奈虎头虽则从小自立,终究还是孩童心性,坐定之后,回想起先前所受的委屈,由不得涕泗横流,那哀哭之声起先还只是在嗓子眼里流窜,后来便控制不住,在街面上飞扬起来。
四围居民乍闻这哀哀的童声,俱都感到奇怪。有好事者出门看看热闹,也就不管闲事,任由他可劲哭泣便罢。有好气者恼怒这不良少年打搅了清静,由不得恶声恶气地呵斥一通,发泄够了,也就扭头而回。
经受了镇上人恁般形态各异的冷脸对待,虎头哭兴阑珊,认为这里并非自己久留之地,还是另觅他处休憩为好。起身欲挑起柴担,怎奈那柴担好似有千钧之重,任凭怎么使劲都挑不起来。
叹息之中抬头观望,却见不远处挺立着一个袅袅娜娜的身影。那显然是一个女人,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由于天黑,虎头看不清她的面庞。
镇子上的人,无论是男是女,都带着一种威慑感,对乡野之中来的虎头待搭不理的,是以除了买柴,从来不跟虎头搭讪,虎头也基本上不跟他们主动搭话。
见那个女人直愣愣地盯着他,虎头有意躲开她的目光,孰料那女人却开口说道:“小兄弟,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虎头闻言诧异,瞧瞧四周再无别人,确认女人是跟自己说话,方才轻轻地点点头。
女人见虎头只点头不回答,径自挪步来到他对面,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姐姐说说,姐姐说不定能替你出气呢!”
虎头近距离感受着女人的一举一动,发现她的面庞很是俊美,比祡四婶等乡野女子俊得多,而且说话声音温柔好听,不像祡四婶那样粗声大嗓的,身材又好看,皮肤又光洁,尤其是那双好看的眼睛,温和之中带着笑意,一下子便把虎头迷住了。
虎头不由想象,自己那从无印象的逝去的娘亲,活着的时候应该就是这般美丽、温和的样子,那明亮的双眸也会这样亲切地盯着自己。
虎头瞬间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无比亲近的感觉,当即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