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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隽一动不动看着孟疏雨,半晌过去,平静地点了点头。
孟疏雨以为会从他脸上看到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叹息的表情。
最后却只从他脸上看到了——不愧是你。
“那重启能修复吗?”周隽接受得很快。
“重启得快的话,应该……”孟疏雨眨了眨眼,“有机会的吧?”
“知道了。”周隽瞥开眼一笑,“但我可能得在北城多留一天,昨晚和兰臣那边没聊完,约了程总今晚再见一面。”
照原本的行程计划,他们应该是今天下午就打道回府了。
孟疏雨低低“啊”了一声:“那不用我陪你去吗?”
“私人局,用不着助理,”周隽轻轻嘶了一声,“女朋友倒是可以,不过这不是回档了吗?”
“……”
“谁稀罕跟你去?我回家吃大餐还来不及!”孟疏雨冷哼一声就去关门,关到一半又顿住,犹豫着瞅了瞅他,“……你知道我周末回哪个家吧?”
周隽忍着笑点点头:“知道。”
“行,那走你的吧。”孟疏雨最后看了他一眼,关上了门。
门一关,又忍不住去瞄门镜。
这一看就见周隽站在外面没走,正对着她的门笑。
“……”
孟疏雨,你刚讲什么笑话了?
嗯,你跟人家说,重启得“快”的话有机会。
还特意问人家知不知道你这周末人在哪里。
你不如直接告诉他,你等不及了马上就要听他表白。
孟疏雨低下头,额头靠上门板,闭了闭眼。
不是酒的问题。
是她的问题。
是她不管喝醉还是清醒,都想跟周隽谈恋爱了。
*
结束半天的行程,下午孟疏雨和周隽在酒店分别,先一步坐着论坛主办方安排的车去了北城机场。
本来孟疏雨一早还有点担心,昨晚周隽和美安智家的魏明致起了冲突,今天事情会不会传开闹大,或者魏明致会不会来一出后手。
没想到一早到了会场,魏明致反倒过来和周隽道了歉。
孟疏雨这才知道,周家人在美安是有股权的,而魏明致这位美安的二把手正是周家人扶上位的。
简而言之,魏明致很听周家人的话——当然是指除了周隽以外的周家人。
所以昨晚他才会经周隽哥哥授意,来找她和周隽的茬。
但今天这道歉的做法,怎么看都不像周隽那个哥哥的作风。
孟疏雨思忖着可能是周隽父母听说了这件事,想着归根究底是两兄弟的恩怨,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出面给这小插曲收了尾。
不过周隽显然不在乎魏明致的道歉,也没有对父母的做法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动容。
这到底是户什么人家?
在机场候机闲来无事,孟疏雨用手机搜索起元誉地产和周家人的相关信息。
当然了,虽然大数据时代信息逐渐透明化,但涉及到资本,公开的信息大多还是资本想让公众看到的。
所以除了元誉地产近几年肉眼可见地股价下跌、市值缩水以外,孟疏雨也没查到其他私密的负面新闻。
孟疏雨滑动着屏幕,看着元誉地产的相关报道,指尖滑到周隽哥哥的名字忽然一顿——
周骏。
周隽的哥哥叫周骏。
眼睛看着这名字是没什么奇怪,但心里一读吧,孟疏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隽的隽可以读jun也可以读juan,虽然周隽用了juan这个读音,但毕竟是多音字,外人不确认过很可能误读成jun。
这样的话就和周隽哥哥的“骏”字是一模一样的读音了。
怎么会有父母这样给两个儿子取名?
而且孟疏雨忽然记起来,当初她和周隽拿错手机,接到周隽奶奶打来的电话,听到对面叫的不是小juan,而是小jun。
奶奶还说自己记性差,叫惯了总也改不过来。
所以周隽的名字曾经用过jun这个读音?
那不就更奇怪了吗……
带着一堆疑问,孟疏雨不解地登上了回南淮的航班。
*
晚上七点多,孟疏雨顺利落地南淮机场。
一开机就看到周隽发来的消息,让她落地报平安。
从机场到家还有一段路,她就一路当着报平安的机器人——
「报,孟总落地了。」
「报,孟总上车了。」
「报,孟总下车了。」
「报,孟总到家了,要吃大餐了,不理你了。」
那头周隽从“好,上车发车牌号”“好,车上别睡着”“好,走路就不要玩手机了”到最后一条回不出“好”,发了个“嗯”字过来。
孟疏雨坐在满桌香喷喷的菜面前,对着屏幕上的“嗯”字研究了半天。
品出了一点委屈的味道。
想着周隽给她当了一路聊天解闷的工具人,结果她一到家就不理他了,好像是有点不厚道。
孟疏雨琢磨着那她应该再不厚道一点,给他拍张照发过去。
“咳咳!”
刚举起手机就被她爸的咳嗽声打断,孟疏雨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被盯了很久。
孟舟平对着孟疏雨皱起了眉头。
难得回趟家,身在曹营心在汉似的吃饭也没个消停。
跟国庆回来那趟简直一模一样。
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疏雨虽然没听见她爸心里骂了多少文绉绉的话,但看她爸这个表情也看出三分,放下手机呵呵一笑,拿起筷子说:“吃饭吃饭,工作消息就不回了。”
“工作消息?你语文老师是没教过你‘欲盖弥彰’这词什么意思?”孟舟平冷笑一声,“上次立冬本来要回来,结果又说临时有工作,我看也是你编的吧?”
“什么呀爸,”孟疏雨冤枉,“那次我是真的有工作!”
孟舟平对方曼珍抬抬下巴:“听见没?她说那次是真的,说明刚才那就是假的。”
“……”
“妈,我爸这么会咬文嚼字,你跟他过这么多年应该挺累的哈?”
“可不是?跟你爸说话就跟扫雷一样。”方曼珍看了眼生气的孟舟平,又缓和了下帮架的态度,对孟疏雨说,“我看你这个挑剔的性格也是遗传了你爸。”
“我哪有我爸这么挑啊?”
孟舟平:“你找对象还不够咬文嚼字的?嫌这个也不会说话,那个也不会说话,是个人到你嘴里都是不会说话的,我看你干脆找个哑巴,真的不会说话你说不定就不挑了!”
“那不是你让我从小读这么多书吗?我文学素质都养成了,听他们说话就是觉得幼稚……”孟疏雨用筷子夹着菜,忽然话锋一转,“不过现在还好了吧?我觉得说话也也不一定非得特别好听……”
孟舟平冲方曼珍叹了口气:“听见没,等你女儿觉得说话都不用好听的时候,说明她又要被人骗了。”
孟疏雨:“……”
*
孟疏雨这次本来是不担心了,觉得周隽最近这个样子哪里还像骗她。
但毕竟差了临门一脚,被孟舟平这么一说,她忽然就想到文学作品里经常用到的——主人公一旦乐极,必要生悲的戏剧手法。
尤其吃完晚饭,看到周隽发来消息说他去饭局了,结束会晚,让她困了先睡,她发现这又变成她在等他消息了。
周隽有局太正常了,局上不方便用手机也太正常了,如果这种时候他还抽空跟她聊天,她反倒要嫌弃他不务正业了。
周隽没有任何异常,孟疏雨就是觉得吧,这情境和国庆假期在家那回竟然该死的像。
都是她在疲惫的长途过后回到家看见一桌子好菜,沉浸在粉红泡泡里,连吃饭都要给周隽拍照,然后被她爸批评一顿。而周隽人又在外地,她就一直握着手机等他消息。
怎么有种不吉利的气氛呢?
周隽这次会按时回南淮找她的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都迷信,洗过澡和爸妈看了两小时电视,孟疏雨回到房间,等不到周隽忙完又不太想睡,就躺在床上拿手机看起了娱乐新闻打发时间。
这么看着看着,困意却挡不住地来了。
孟疏雨撑着眼皮,迷迷糊糊握着手机,不知到了几点,掌心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她眼睛一亮,定睛看向屏幕,果然见是周隽的消息,点开一看——
周隽:「周末来不了南淮了。」
孟疏雨一愣,噼里啪啦打字:「怎么来不了了?都跟你说了重启要快才能修复!」
周隽:「那就算了,不修复了吧。」
孟疏雨握着手机半天没回过神,等回过神,盯着“那就算了”四个字,鼻子一酸,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热意充盈眼眶,孟疏雨哭得一抽一抽,看着掌心再没有动静的手机,气得一把砸了出去。
“啪”一声手机砸到地板上,碎了个四分五裂,孟疏雨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却发现黑屏的手机还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