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蒲晗被个陌生女孩瞪得耸起双肩的同时,徐徒然还在专注望着那个那个据说“超级漂亮”的黑裙女生,直到再看不见对方了,方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说来也怪,没过多久,那从对面楼出来的几人就陆续来到了餐厅。那个对蒲晗充满敌意的短发女生相当嚣张地在他们附近的位置上坐下,另一个大漂亮却不见踪迹,似是根本没来餐厅。
徐徒然虽然可惜,却也没太当回事。用完餐就与蒲晗一起离开,出门的瞬间,却见蒲晗忽似察觉到什么,蓦地回头往里看去,深深皱起了眉。
徐徒然:“?怎么了?”
“那个短发的,不对劲。”蒲晗低声道,“她看上去和其他人不一样。”
虽然全知倾向的能力遭到压制,但蒲晗还是利用吃饭的机会,对其他“练习生”尽可能进行了。只可惜并没读到什么有价值的——他看不到他们的过去,也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只模模糊糊中,能从他们身上感知到一种强烈的混杂感,像是一团团混着不同颜色的橡皮泥,区别只在于,不同的人,所混的颜色分布不同。
然而刚才那个瞪他的短发女生,她身上并没有这种混合感。非常纯粹。
“嗯……”徐徒然停下脚步,面露思索,“那么那种混杂感的本质,又是什么呢?”
“不知道。”蒲晗叹气,“感觉像人,又不像是人。”
而且他们看着也很像是人。只是活人的气息不太明显。
这说了等于没说。徐徒然深深看他一眼,无奈耸肩:“算了,先设法找到更多线索吧。”
话虽如此,他们已经将建筑群内能探索的地方全看过了。能压榨的工作人员也压榨了个遍。想要寻求突破,暂时只能寄希望于明天的第一次考核了。
至少等升到了U组,他们就可以去找那个特殊的短发女生沟通了。
好消息是,他们在这方面花费的时间应该不会很久——这里指的是现实时间。
徐徒然手腕上还带着杨不弃给的手表。手表是跟着现实时间走的,而对比来看,域内的时间流速,明显比现实时间快很多。至少要快二分之一。
只可惜他们的手机已全都处于不可用的状态,连机都开不了,不然通过手机时间对比,可以得出更准确的数字。
徐徒然有心回去早睡,离开餐厅后没多久就与蒲晗告别。她在回寝室前,特意找工作人员要了一张单面床帘和一张床上小桌子,自己大包小包地带回寝室——工作人员其实是想帮着送的,不过徐徒然觉得没啥必要,又不重。
回去时寝室里依旧没什么人。徐徒然暗松口气,第一件事将小桌子放到床上,摆上一瓶新买的矿泉水,放出小粉花由它自己扑腾。跟着一边安装床帘,一边圈定国土,定下防止窥伺与窃听的条例,姑且算是给自己圈了个小房间。
而就在规则出口的一瞬间,脑海中再次响起作死值上涨的声音。徐徒然只当没听见,不慌不忙地将手中床帘的挂钩固定好,方缓缓转头,朝着床尾上方的小窗口看去。
记徐徒然的床铺离门最远,床尾正贴着墙壁。墙上有一个小小方形窗口,从徐徒然第一次苏醒开始,就一直严严实实地拉着窗帘。
说来也怪。这么小一个窗口,窗帘居然还分左右两半。徐徒然面不改色地凑了过去,试探着,朝两片窗帘中间的缝隙中看去。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一个洞。
一个黑色的、小小的洞。或者说,那是一个眼眶,空无一物的眼眶。
那只空落落的眼洞,正藏在窗帘的后面,透过小小的缝隙,无声朝内窥伺着。
我就知道。
徐徒然对此毫不意外。毕竟她第一次涨作死值就是在这床上,而宿舍内有小动物的概率不大,那只可能是在窗外或是通风管道之类的地方了。
不过这又引发了另一个问题——她们寝室可是在五楼。什么样的猫,能爬这么高?
怀着这样的好奇,徐徒然猛地拉开了面前的两片窗帘。
下一瞬,饶是她已有心理准备,仍是不由一怔。
——只见站在窗外的,并不是什么猫。
而是麻雀。
小小的、干瘦的麻雀,正挤挤挨挨地站在窗外狭窄的窗台上,干瘪的鸟首转来转去,露出空荡荡的眼窝。
徐徒然:“……”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第一反应是,要死,麻雀这玩意儿是不是养不活?
第二反应……第二反应就是当着这群小麻雀的面,直接指向其中之一,对着它释放了一次“扑朔迷离”的主动效果。
这次技能施放得很成功。被点到的麻雀浑身一僵,直直向后栽了下去。同一时间,徐徒然脑中再次有提示音响起:
【恭喜您,获得两百点作死值。】
【恭喜您,获得两百点作死值。】
【恭喜您……】
相似的提示音足足响了十遍,正好和外面剩余的麻雀数量对应上。其中还有一次,直接涨了五百,加上之前的,等于一次涨了两千五——
徐徒然,快乐了。
这么轻松的刷分对象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当场来劲了。手指在麻雀中间点来点去,正打算再来一票,忽听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响。
徐徒然动作一顿,忙回身将小粉花捞了过来。藏到了床帘的后面。再回头去看时,窗外的麻雀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徐徒然不由感到几分懊丧。将小粉花安置好后,立刻探头往床下看去,正见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拖着步子走进来。
“啊,你好啊。”
注意到徐徒然的存在,她的面上露出了几分讶异。然而她看上去又好像很累,累到就连这几分讶异,都透出明显的有心无力。
“你是新来的练习生吗?”她慢吞吞地和徐徒然打招呼,“我是F86号。以后好好相处啊。”
F86……好大的数字。
徐徒然眸光转动,点了点头,想想又爬了下来,一边拿出零食分享,一边好奇打听起对方的来历。
86号连吃东西都没精打采,只尝了一口就摆手不要了。至记于她的私人记忆,却是出人意料得清晰。
“我?A城的。大学学的是美声,因为想当爱豆,所以来参加选秀。”她煞有介事地说着,还反问徐徒然,“你呢?”
“我……我差不多。”徐徒然随口敷衍过去,想想却觉得不对,“你今年多大啊?”
“十八。”86号信誓旦旦。
徐徒然:“十八就已经大学毕业了吗?”
F86:“……”
徐徒然的话似是问到了她的盲点。她原地思索片刻,语气依旧很笃定:“嗯,我是十八就毕业的。我记得是这样的。”
……更奇怪了。
徐徒然默不作声地移开目光,心头感到古怪。而事实证明,类似的古怪不止出现在F86身上——
随着夜幕的降临,越来越多的室友回到了寝室内。徐徒然的室友年龄跨度很大,小至十二,大至七十二,应有尽有。而关于自己来参加选秀的原因,以及过去经历的回忆,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离谱:
有年仅十二就已经读到博士,但为了追求自我来参加的。有终南山避世修道十年,为了检验道心而参加选秀的。有爱上了世界级顶流,为了与之并肩而参加选秀的。最让人困惑的,是有个自称外星人的……
总之就是,不论如何,就是要参加这个节目就对了。
而对于这个节目的机制,她们也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好像对自己离谱的人生经历一样深信不疑。
搞得徐徒然就很莫名。
这些“练习生”,你要说她们正常吧,看着没一个正常的。你要说她们不正常吧,但除了离谱的记忆和认知,好像也没有很不正常。
这不由让她想到了蒲晗曾给出的描述。感觉像人,又不像是人。从某种角度来看,像是一团融了不同色泥的橡皮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们对自己都没有恶意。这点徐徒然是用“扑朔迷离”检查过的。不过她也说不清,这算不算好消息。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徐徒然暗叹口气,只能准备上床睡觉。睡觉前顺手在枕头下面摸了下,果然摸出张硬纸片。
“明早九点……练舞室。”她确认了第二天进行考核的时间地点,收拾好东西准备躺下,忽听下铺的86号低低哎呀了一声。
徐徒然探头,只见她正在自己的抽屉里翻来翻去:“怎么了?”
“我的隔音耳塞找不到了。可能是忘在休息室了。”86号蹙眉,“这有点麻烦了。”
徐徒然:“不能明天去拿吗?”
“我没有那个睡不好的。这边晚上会有麻雀啄窗户,楼下还有野猫叫,很吵。”86号抱怨似地说着,转头看向门口,似是在思考要不要出去拿。另一个人从床上探出头来:
“我借一副给你吧,太晚了,别出去了。不安全。”
徐徒然心中一动,立刻追问:“为什么会不安全?”
那人神情顿了一下,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啊,但不是工作人员说不安全吗?”
提到工作人员,徐徒然更觉奇怪。她之前曾试探过,这些人似乎根本没觉得工作人员的外型有什么问题——或者说,她们看到记的工作人员,与徐徒然和蒲晗看到的,并不完全一样。
比如负责引导新人的红鞋女子,她们看到的就只是一个正常的红鞋女郎,只是五官比较古怪,浑身透出一股吓人的气质。而厄南之类本身瞧着就比较端正的,在她们看来就只是冰冷苍白而已。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会本能地对这些工作人员感到害怕。对于它们三令五申的事,也会下意识地选择遵从。
“总之晚上就别出去了。外面都熄灯了。而且野猫天天叫,说不定是真有什么脏东西呢?”有人再次强调。
听她这么说,F86这才彻底打消了出门的念头,去独卫洗漱一番后,不情不愿地爬上了床。
而徐徒然,则在“晚上溜出去看看”与“抓紧时间睡一觉”两个选项之间纠结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拉上床帘,一下躺回了床铺上。
床尾摆着那张小桌子,小粉花正插在矿泉水瓶里合叶休息。墙上的插座上,正插着一盏小小的夜灯。徐徒然最后检查了一遍胳膊上的符文,终是在夜灯柔和的光芒中,轻轻闭上了眼睛。
*
一小时后。
休息室的正门被人从内部打开,一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屏着呼吸朝幽深的走廊内张望。
“好黑啊。”他望着仅有几盏白色顶灯亮着的走廊,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我这是睡了多久……”
四下张望一圈,他终是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推门走了出去。双脚踏在地板上,在空旷的走廊内激起阵阵回响。
男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左右,胸口的号码牌以U开头,U13。如果徐徒然在这儿,应该会觉得他眼熟——她两次看到那个“超漂亮”的黑裙女孩时,这男子都在女孩的附近。
或者说,是走在黑裙女孩的前面。
U13这会儿可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他今天刚去参加了一场考核,最终投票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出于郁闷,他在晚餐后,就独自来到休息室看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