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宝清冷哼一声,放下刀,转过身去安慰自己的同伴。李鸡毛与李鸭毛想劝,却不得其法,反又被骂了几句。两人靠在一旁的树上,想起自己的村子被困十年,眼看就要破灭,也开始伤心流泪,周老先生被他们感染,长叹一声,亦是十分悲伤。
林疏一时之间像是掉进了追悼会现场,默默陪站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向凌宝清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凌宝清抹了抹眼睛,打量他一眼,大约他现在的形象实在不敢恭维,她皱了皱鼻子,声音鄙薄:“当然是走进来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疏意识到自己的语言表达可能存在很大的问题,顿了顿,又把语言重新组织一下:“你们......你们怎么辨认方向?”
这些女孩子说浓雾之中分不清方向,可是又说失散之前正在逐渐接近闽州城门,似乎说不通。
凌宝清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答道:“我们几个自然不成,可我们大小姐境界高,能感悟天上星辰的气运,可以行走自如。”
林疏面无表情:“......”
凌宝清叫道:“你这小叫花,难不成对我们大小姐有什么意见!”
先是李鸭毛喊了一声“仙女姐姐”,就被斥为“不要脸的臭男人”,现在他什么都没做,就猝不及防也被点名批评。
林疏并没有说话的意愿,但这位凌宝清小姐的目光实在过于咄咄逼人,让他浑身不自在,只好开口:“你们不该走。”
林疏觉得,但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人,在自己分不清方向而别的人能分清的时候,都该老实在原地呆着,等人回来,而不是四处走动。
凌宝清气急败坏:“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叫花子指手画脚!”
林疏没有搭理她。
凌宝清说完这句话后,气焰却弱了下来,道:“我们又何尝不明白,只不过一时慌神罢了。”
不过以她暴躁骄傲的脾气,气焰自然不会一直这样弱下去,下一刻就重新撒起泼来:“不论如何,若找不到大小姐,我们迟早被困死在这里,你们也活不了!”
剩下的女孩子也纷纷附和她,顺便向小叫花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行吧。
林疏不再看她们。
据说用刀的人大多脾气暴躁,果然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位大小姐也不知是怎样一个登峰造极的大泼皮,才养出这样一群小泼皮来。
凌宝清一行人也懒得再搭理这脏兮兮的小叫花,开始议论起可行的办法来。
“可有人带了凤凰蝶?”
“黑灯瞎火,纵然带了凤凰蝶,也看不见它。”
“罗盘乱转,也没有用。”
她们在地上盘膝而坐,探讨半天,终于有人拍了拍脑袋:“小星斗阵!若是我们画出小星斗阵,标出北斗星,岂不是也可以像大小姐那样感应到方向?”
凌宝清大喜:“宝镜妹妹说的很对!”
说的很对的宝镜妹妹道:“宝尘姐姐,我记得你今年是学了符咒的功课的,可能画出来?”
学了符咒的宝尘姐姐道:“可恨!我每天那个时候去跟着大小姐练刀,十次课有八次逃掉了,画不出来。”
一旁听着的李鸭毛忍不住“哧”一声笑了出来,纵使李鸡毛及时捂住了他的嘴,也没逃过一顿好骂。
骂完李鸭毛,她们彻底陷入僵局,相顾无言,只有叹气的份。
叹完气,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林疏默默开口。
“......我会画。”
女孩子们齐齐转头看他,目光审视,十二分的不信。
若说拉琴的周老先生会,倒还有几分可信,换成这个蓬头垢面的小叫花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你从哪里学的阵法?梦里吗?”凌宝清没好气问。
林疏不说话。
凌宝尘打量他几眼,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符纸、笔、与符砂,起身来到他面前道:“这位......”
顿了顿,没能喊出贴切的称呼来,只道:“你来试试。”
林疏诚实道:“没灵力。”
“你!”凌宝清又炸了:“你耍我们?”
若是别人,早和她吵起来,但林疏不想说话的时候,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拔了翅膀的蛐蛐,并不睬她,对凌宝尘道:“传给我。”
凌宝尘依言将手按在他的右肩上,开始向他身体里注入灵力。
林疏原本就极端不适合修炼的经脉硬生生被灵力灌满,就好比滔滔江河倒灌进干涸的小河道里,整条手臂疼痛欲裂,几乎要吐血。凌宝尘的手按着他的肩膀,又让他想吐。
但要想出去,就必须画符,他只得硬生生忍下去,将笔沾了符砂,画了起来。
凌宝尘轻轻“咦”了一声:“似乎确实是这样。”
没想到这小叫花子确实有几分本事,凌宝清红了脸,欲言又止,撇开眼睛不去看他。
小星斗阵可作观星之用,并不是艰深的阵法。林疏画到一半,突然想,这里的人所用的灵力与自己曾经的灵力相通,小星斗阵他也曾学过——或许是同一个世界,只不过时间点不同罢了。
自己的师门传承据说渊远流长,不知是否也能在这里找到。
一张符画完,凌宝尘终于松开手,林疏半条命都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