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国有这样的一个传说,在飞雪的腊月,若是一对璧人能携手并排走一百步,便预示着他们将一路相随走到白头,至死不渝。
这样简单的一个传说,几乎每一个幽国人都知道。雪绫也曾以为这是世界上最唯美的画面,两人默默无言,只是静静走在一片纯白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纷扰打扰。
直到林世遗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给她苍茫雪白的世界带来浓墨重彩的一抹黛青色。他巍然不动地伫立在她面前,拒绝前进,靠近危险的深渊。
同样的传说,他站在画面里那么多年却从未听闻,所谓“白头偕老”。
“大典也好,”雪绫忽然说道,“毕竟嫁为人妻,臣妾也逐渐适应了新的位置。往事不可追,留不住的却是永远为人所忽略的今日。这不是梦,臣妾也该过好自己的日子,真实地活着。”
看似聊表决心的宣言,实则何尝不是她对自己的一番激励?
不论她的抉择正确与否,至少这一刻,她对自己无愧于心,而且幸福着。
她真的被封为王后了,那个唯一有资格坐在陛下身边的人,拥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尊权利、荣耀、骄傲……她最终还是坐上了她命中注定的位置。
一只围绕在“星蕴之首”身边的“雏狐”。
大典开始,寒夜央眼看着她从殿外走上来,与陛下双手交叠着,神情庄严隆重,锦袍的燕尾长长地拖曳在地上,卷着几片残破的花瓣,竟让寒夜央心生出几分凄冷。
雪绫,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你真的了解皇甫君祈吗?
“赐王后雪姬,凤玺玉如意,凤袍凤冠,金簪五十,明珠五百。今后统领六宫,为陛下分忧,解百姓之所需,母仪天下——”
随着沉甸甸的凤玺落在雪绫的双掌心,一切都已经再无逆转余地。
寒夜央黯然离场,在一波讽刺的“万岁”声中。
入夜后的勘星台犹如山间坟谷,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
没有交替轮岗的侍卫,寥寥无几的侍女,以及等待着他归来的刺客冰砚。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寒夜央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玉瓶,里面装着的是从大典上拿来的赏赐葡萄酒,“没看见本大人在寄情于酒吗?去转金殿,跟着陛下!”
且不说冰砚本来就不是一个好打发的女子,再加上她看到寒夜央现在的状态如此萎靡,她更加不能离开了。
“别喝了,你这副醉态,我怎么能放心离开?”
说着,冰砚夺去了寒夜央手中的玉瓶,扶着他坐在回廊便休息。
寒夜央看了看冰砚,突然无奈地笑起来了。
“冰砚,你知道吗?以前有个疯丫头来我的勘星台,我问她是怎么进来的,她说我的勘星台里一共就没几个人,她花点钱就把他们全打发了,就算我暴毙行宫了,可能都不会有人发现……看到你,我算是信了她的鬼话了。”
冰砚皱起反感的眉头,“你说的是凌后吧?难道连祭司大人都喜欢那妖女?”
寒夜央并不急着下定论,他伸展开双臂,仰身躺在冰冷刺骨的理石边上,视线里只有一半姜黄色的飞檐,和深邃的夜空。
看了一会儿,他才终于想好了要如何应答似的,带着叹息声说。
“我并不是喜欢上了那丫头,是喜欢上了心里的那团空虚……在她出现以前,我从未想过我的人生也会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只是还有一副没有腐烂的躯壳。直到我发现了她的身份,也发现了,原来我还有一个未完的使命。”
“只是无能为力的时候,曾经时刻侵袭着我的空虚又隐隐作痛,痛得舒服,恰到好处。”
冰砚不禁发出一声冷哼,“嘁,怪人!真不理解陛下看中了你什么……”
“那你呢?”寒夜央故意将她垂坠下来的青丝缠在指尖绕啊绕,深蓝色的眸子像两颗远远坠入深海的宝石,隔海相望时令人不寒而栗。
“你又看中了我什么?”
冰砚愤然起身,碎道,“没正经!懒得理你!”
寒夜央坐起身子,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其妙。他心想,不就是随口一问,女子总是这么过分敏锐。
由于这一次联合军进攻的攻势非常之猛烈,皇甫君祈不得已要将全部心腹大臣都传唤到了御书房,共商大事。
杨川提倡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认为这场战争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倒不如赶快正面交锋,以给三军将士们树立信心。
但是易辙不太同意,他认为幽王此举是因为正在气头上,并非出于理智的策略下而采取的行动,也许可以通过谈判来减免一些不必要的兵力损失。
正当两派争论不休时,雪绫和寒夜央出现了。
“陛下,”雪绫请罪道,“请恕臣妾未经通报,擅自前来之罪!”
皇甫君祈哪里忍心责备她,忙扶她起身道。
“有什么话起来说,这里都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雪绫看了看皇甫君祈,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倔强地跪在地上。
“请陛下听完臣妾的话再决定,是否同意臣妾起身。”
看这架势,雪绫是打算死谏了,若是陛下不答应,她也就会一直这样跪下去。
雪绫的决绝,令御书房内的氛围变得更加紧张,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你说吧,让众位大臣们也听听。”皇甫君祈勉强应允道。
“回陛下,事到如今,臣妾与祭司大人一致认为,当下最为合适的举措就是派遣一位使者,前往敌方大营进行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