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苑离大厨房很远,冬天温度低,等府里份例的饭食送过来,早就变凉没法吃了。因此,杜金轩的伙食自入冬后一直是在院内小厨房解决的。
午饭。
李娘子指挥丫鬟在外间的桌上摆好碗筷,进来请千元入座。
千元给杜金轩穿好衣服,抱着他出来坐到饭桌前,她扫一眼桌面,发现碗盘里的食物与早饭的丰盛截然不同,只一盘青菜、一碗火腿竹笋汤并一小瓷盆的米饭而已。
待遇下降得还挺快,不过比起静园的伙食来,这些都算得上是山珍海味了。
千元拉过旁边的凳子,安排杜金轩坐好,瞥眼立在一旁的李娘子,不动声色地伸手盛汤。倒是李娘子沉不住气,见千元自己动手,忙小步过来接住千元拿汤勺的手:“夫人,仔细烫着。”
千元不吭声,也不叫小春来帮忙,就由着她忙活。等李娘子盛好饭和汤,千元端起来抿一口汤,觉得清爽可口,便用勺子舀一口汤喂杜金轩:“来,喝口汤,我尝过,挺好喝的。”杜金轩小小的眉头皱起来,有些抗拒。
“小世子不喜欢?”李娘子俯身问道,千元收回勺子,将碗放到桌上,低头去劝:“不喝汤,就只能吃青菜,”听到青菜,杜金轩脸上的表情更难看,千元接着说,“现在桌上就这两样可以下饭吃,你总不想吃白米饭吧?”
李娘子听完这番话,惊慌不已,上前转到千元身边赔罪:“夫人,不是底下人偷懒,是厨房里现有的食材不多。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材料,厨房也很为难。府里的用项都是固定的,这个月清苑的份例早已支过,按规定没有再去领取的道理。”
“这个月才过一半,难道就用光了不成?”千元疑惑,她知道李娘子今天刚来,问题不可能出在她身上,所以心里虽然生气,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更何况,一汤一菜听着寒碜,但是,对于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来说,吃饱是绰绰有余的。
“回夫人,论理这话原不该奴才说,只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赵嬷嬷,奴才可不想白白替她背这黑锅。”李娘子低着头,犹豫一番说道,“她老人家仗着早年奶过侯爷,在府里吆五喝六也不是一两天了。后来奴才公爹看她行事实在不成体统,就打发她到用来会客的清苑看院子,谁料想不久之后,这里竟成了她悠然养老的地方。院里年纪略小的丫头甚至都把她当正经奶奶伺候,府里发放下来什么吃的用的以至于例钱她能带的,都卷回家给自己孙子或儿子用。以前院里不常来主子住,缺点少点什么,关系还不大,对她的行为,大家念她年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想直到小世子搬过来,她老人家也不曾收敛。您看看,现下可害苦了奴才,被她连累得在主子跟前没脸!”
千元看她额上都冒出了汗,心想这位妈妈倒实在,自己一个不受重视的主子,她还这么着急。她听完李娘子的话,心疼地摸摸杜金轩的头,这可怜的孩子,被亲娘坑到这种地步,真不知道在清苑的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难怪早上听到赵嬷嬷回家养老的消息时,小家伙轻轻地松了口气,想来在那位恶嬷嬷的手下过得很辛苦吧。
“原来是这样,我见早饭和午饭的规格差太远,还以为侯爷不在,你们就瞎凑合呢。”千元笑。
“奴才不敢,早上的饭是侯爷专用的厨娘做的,食材也是那位厨娘自带的。”李娘子陪笑。
因为孩子妈不管孩子,所以不管自己怎样山珍海味地吃,不管孩子怎样吃得寒酸,杜磊沅这个当爹的都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真是好爸爸。”千元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父母之间,没有爱情就算了,居然还把孩子当作互相竞争的标准。
这俩人,脑子都有病!
之后,千元和杜金轩反复商量过后,小家伙终于定下要吃的食物---鸡蛋羹,至于桌上的食物,全都进了千元的肚子。
吃过午饭,千元哄着杜金轩午睡,刚躺下,小春从外面进来说:“夫人,前面的先生们打发一个小子来问小世子什么时候能继续上课。”
话音一落,怀里已经闭上眼睛的杜金轩立刻睁眼看着千元,黑眼睛里闪着的光芒是小孩子不想上课的殷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