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涌入门来的十来个蜀山弟子, 瞬间活跃了冷冷清清的客栈空气。红衣小狐妖被他们叽叽喳喳地簇拥在中间,是最飞扬明艳的一抹色彩。
听见大伙儿的关心,小若嘟了嘟嘴, 神态天真而娇憨:“你们别担心了,我早就没事啦!”
在小若周围, 与她视线交错的几个蜀山少年, 都刷地红了脸, 抓紧剑鞘,话都说不利索了。
“嗯, 好、好的。”
“这雍国的天气也真怪,前一刻放晴,后一刻又打雷下雨……小若姑娘没淋湿就好。”
小若笑道:“你们也别叫我小若姑娘这么生分啦,直接喊我小若吧。”
她双手撑着长凳, 轻轻晃了晃小腿,目光微微闪烁, 望向人群外的一个背影。
只可惜, 被她目光所指的人,似乎不太解风情——从回到客栈开始,段阑生就待在人群外, 背对众人,冷着脸, 在擦拭溅在剑鞘上的泥点子。
……
大雨瓢泼,不知是谁顺手掩上了一楼的门窗, 阻隔了风。空气凝滞下来, 平添了几分灼热的憋闷。
陆鸢鸢轻轻吸了口气,站在楼梯转角处,上半身沐浴在暗影里。
下楼时一刹那的停顿, 她仿佛就错过了自然而然地加入下面那个热闹的世界的良机,成了旁观者。
就在这时,齐怅似乎发现了她还待在上面,回头,惊讶道:“鸢鸢,你怎么还站在上面?”
此言一出,段阑生身子一震,瞬间抬眼看来,若寒光射月。
围绕着小若的众人,也终于发现楼梯上有个新来的大活人了,惊呼道:“陆师姐?!”
“陆师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顶着这么多道目光,陆鸢鸢迅速挥散了心中那莫名的情绪,走下去,解释道:“我也是刚刚回来,真的很抱歉,让各位等了我这么久。”
齐怅看了她一眼,果然替她掩饰了越鸿的事儿:“鸢鸢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万幸安全解决了,回来就好。”
两人一唱一和,果然再也没人质疑她这十天做什么去了。除了段阑生,一直盯着她。
已经是用膳的时辰了,齐怅及时岔开了话题,让众人先去洗漱一下。晚些来他房间,分享线索,商定下一步如何做。
天色这么暗,陆鸢鸢想起自己答应越鸿的事。刚才她已经和齐怅说过了,人群一散,她也没功夫管段阑生,悄悄摸到门边,溜了出去。
可刚出门,没下台阶,她的手腕就被人攥住了,后方突然响起段阑生的嗓音:“你去哪里?”
陆鸢鸢抽了抽手,打了个哈哈:“我要去见一个受伤的朋友。”
段阑生的眉头微微一蹙。
前日,他们一行人冲破妖怪的迷障,回到现世,也是那时才得知,蜀山发现他们失去音讯后,派了五个人来支援,陆鸢鸢也在其中。
听说,她还是自己要求来的。
因为太担心他,她连任务内容和有多危险都没问,就冲到了宗主面前,自动请缨。
她千里迢迢为他而来。
听见的那一瞬间,他心头发热,分别之前,所有堆积在身体里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然而,当他知道陆鸢鸢也来了凡人界时,她已经失踪了七天。
这三日,他早出晚归,四处寻人。好不容易重逢,又因碍事的人太多,无法和她好好说话。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陆鸢鸢的视线都好像在避开他,还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就跑掉了。
不是担心我吗?
不是为了我才来凡人界的吗?
那为什么一眼都不看我,一句话也不和我说?
感觉到她抽手的力度,段阑生并不松开,还往下行了两步,来到她身边:“什么朋友?我和你一起去。”
陆鸢鸢一愣:“不用了吧?你也不认识他。”
细数起来,段阑生和越鸿的唯一一次交集,就是三年多前,段阑生闯入围猎别宫的那一夜了。可那会儿,段阑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越鸿又背对着他,他多半不知道越鸿是何方神圣。
“你刚回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
陆鸢鸢有些犹豫。再拖下去,就赶不上回来议事的时间了。算了,料想他也不会乱揭她底细,爱跟就跟吧。
见她答应,段阑生眉眼微微舒展。
可等他们最终停在襄城的王府前时,他的脸色就微微变了,唇瓣笑意也消失了。
襄城的王府为宫中修葺,占地极广,华美森严。里面并无主人,但顾名思义,能住进去的都是皇族。一般都是给带兵打仗的皇子甚至是亲自出征的皇帝住的。
门口的两盏灯笼在雨幕里晃动,一个身形胖乎乎的管事在门外候着,时不时仰首张望。
走近了看,可见此人面白无须,相貌阴柔慈祥,居然是之前一直在越鸿身边伺候的张公公!
这会儿,王府门前的街上没几个行人。陆鸢鸢和段阑生一走近,张公公就注意到他们了。抬头看见陆鸢鸢,张公公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愕。但他很快掩饰住了,笑盈盈地迎上来,压低声音,说:“姑娘,我们三皇子殿下已经等你好久了,请吧。”
陆鸢鸢也不知道越鸿是怎么和他的心腹解释的,谨慎起见,只干笑着点了点头。
段阑生听见他们的对话,太阳穴微微一跳。
张公公又探究地看向段阑生:“这位是?”
陆鸢鸢胡诌:“他是我的同门师兄,我担心三皇子殿下伤口恶化,特意让他一起来看看。”
张公公松了口气,点头,一路将他们领入庭院里。
陆鸢鸢边走边道:“对了,三娘你们把她安置在哪里了?”
张公公道:“姑娘说的是那个小丫头么?她今晚吃了两碗饭,胃口很好。吃完饭,嬷嬷给她梳头,在她头发里找到了虱子,带她去沐浴了,还没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