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我说你生病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我说过很多遍我不需要你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你有听过我的话一次吗?”
“你总是让我去考编当个老师,为什么?我有说过我喜欢当老师吗?还是因为你觉得有个当老师的女儿很体面,很有面子?”
过去过去,有太多的委屈时刻了。
分明她是家中独女,可书吟很少有受父母宠爱的时刻。
读书时,只要她成绩倒退,迎接她的不是安慰,而是数不清的指责。
怪她不努力,怪她不认真。——他们是结果论的父母。
等到上大学了,得知书吟勤工俭学,他们便直接断了书吟的生活费。
书吟要买房时,父母一万个不同意,要不是奶奶把书吟的户口本偷出来,房子估计买不成。因为在父母的眼里,书吟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她的未来老公会备好新房,她一个小姑娘买什么房?
商从洲反问过书吟,当他们的儿媳妇,比当他的妻子要重要吗?
其实一者,一样重要。
因为书吟从小到大被灌输的观念是——
“你得学做家务,等结婚了,要给老公做饭的,你不会做饭,你俩怎么过日子?婆婆会说你的。”
“你的房间怎么这么乱,要是被男朋友看到,估计会嫌弃你。”
“结婚了肯定要生小孩儿啊,至少要两个,不生小孩儿的话,婆婆肯定不开心。现在婆媳关心多紧张啊。”
书吟真的很想反问她妈一句:“你到底是给自己养女儿,还是在给别人养儿媳妇?”
可即便如此,长年累月的“训导”,造就了书吟敏感多疑的性格,造就了她的讨好型人格。
她要讨好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听到书吟的话,王春玲的表情,有震惊,但更多的,是受伤。
“我是你妈,我还会害你不成?我让你当老师,是因为老师这份工作很安逸很稳定!我让你相亲——哪有人是不结婚的?早点相亲,就能遇到条件好的男孩子,等你岁数大了,遇到的都是被人挑剩下的残羹冷饭!”
放在以前,书吟肯定会反问一句,结婚有什么好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书吟忍着脸上的疼感,每说一句话,唇角牵动着脸皮,生疼。
她说:“我真的结婚了,上个月领的证。”
王春玲眼刀锋利:“和谁结婚的?你结婚之前不带那个男的回家让我和你爸见见吗?书吟,在你眼里,到底有没有爸妈?”
书吟说:“见不见都不影响我和他结婚这件事。”
王春玲大怒:“你被那男的灌了迷魂汤了!”
她斥道:“家长都不见就把你骗去结婚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书吟,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动动脑子?”
相比与她的暴怒,书吟万分平静。
她颤抖着手,捂脸,缓缓抬起头,眼里蓄着一行泪:“反正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王春玲气的整个人都在抖:“你把他叫来!”
她猛地扑向书吟,翻找着:“你手机呢?给那个男的打电话,让他滚过来见我和你爸!”
王春玲力气很大,书吟躲闪着,一个趔趄,整个人跌落在地。
手机也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恰好手机响起来电音乐。
书吟想去拿,王春玲快她一步,拿起手机。
她瞥见来电人,是商从洲。
书吟心猛地一紧,脸上表情不再是平淡无澜的,紧张又慌乱:“妈,你把手机还给我。”
王春玲抽了抽嘴角:“这就是那个骗你结婚的男人,对吧?”
然后,她没有一丝犹豫,按下了接听按钮。
“妈——!”书吟瞳仁地震,声嘶力竭地喊着。
声音穿过耳膜,穿过手机,直抵商从洲的耳边。
还不待王春玲开腔。
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王春玲看见眼前黑屏的手机,痛心欲绝,“书吟,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个男人,和妈妈吵架?你别忘了,是谁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的,又是谁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的。父母的养育之恩,比不过一个半道认识的男人吗?”
她盯着书吟好一会儿,而后,满脸失望地离开了书吟的房间。
紧接着,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书志国新奇道:“楼下停了辆宝马,崭新的,听说是咱们家吟吟的车?真的吗?”
王春玲哼了声,冷嘲热讽道:“你家闺女赚钱了,发达了,不把爸妈放在眼里,做事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书志国不明所以:“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大?”
顿了顿,疑惑:“和吟吟吵架了?该不会因为相亲那事吧?”
王春玲没好气:“我要给你们做晚饭,她在房间,你问她去!”
她骂骂咧咧的,“大半年才回一趟家,为了她回家,我还忙里忙外地买好吃好喝的,就为了她回家能舒舒坦坦。供她吃哄她喝供她上大学,结果呢?念完书,直接搬去外面住,有主见有想法了,可真是了不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让她读书!”
“不让我读书,让我一十岁就结婚生小孩是吗?”
不知何时,书吟走了出来。
书志国见到她红肿的脸,左半边脸,印着明显的指印,震惊之余,很是心疼:“谁打的你?”
王春玲怒道:“书吟,你别是不是以为读过书就很了不起?敢顶撞我了。”
父母多矛盾——
想要自己的子女在外独当一面,却无法接受子女在自己面前有独立的思想。
书志国一头雾水:“到底在吵什么啊?”
王春玲转头斥书志国:“你养的好女儿!”
怒火迁移到书志国身上来,本就听得莫名其妙,书志国现下火大:“说什么呢?女儿是我一个人的吗?”
一派争吵声里。
书吟面无表情地离开。
身后,书志国叫她:“书吟——”
王春玲故意抬高了声音:“叫什么?你闺女说了,这不是她的家!”
书吟几乎是跑着下楼的,步伐慌乱,像是逃离。
夜色昏沉沉的,周遭是苍茫的雪,路灯时明时暗。
寒冷的雪天,街道里是寂寥的空旷。小区里点着一盏盏灯火,菜香浸在湿冷的空气里,寒风卷过,被凛冽吞噬。
书吟孤身一人的往前走,低着头,漫无目的。
出来的匆忙,她才发觉,车钥匙和手机,都落在了家里。
一阵寒风吹过,极冷。
冻得她鼻尖泛红。
不知走了多久,书吟似是终于支撑不住,在边上积雪重重的公共座椅上直截了当地坐了下来。
落雪如同雪崩般压在她身上,盖住她的衣服,她的肩,她的头发。
头顶是一盏朦胧昏黄的灯,隔着枯朽枝桠,在她身上落下一层光圈。
商从洲跑动的步子,顷刻间停住。
附近的街道他几乎跑了个遍,终于找到了和她极像的身影。他浑身冒汗,气喘吁吁地走到她面前。
湿了的眼睫如同淅沥眼帘般,书吟看着面前出现的人,隐忍着的泪,终于滴落。
商从洲俯身,和她的视线保持着同一水平线上。
他忍不住伸手,微凉的掌心,触碰到她冰凉的左脸,不受控地颤着。
“疼吗?”他问。
书吟眨眼,眼泪夺眶而出,蔓延至他掌心。
她带着哭腔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问:“疼吗?”
她说:“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间带着白雾。
雪好像在这瞬间下得更大,将他们都埋住。
商从洲解开衣服,把书吟抱进自己的怀里。
他怀里是温热的,柔软的毛衣抚慰着她的脸,她听见他的心跳声,也听见了他的心碎声。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问。
“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我。”他说。
像是电影画面般,他的出现,伴随着救赎的宿命感。他是心软的神,让她难以抗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