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着,盼望着,除夕夜终于到来。
黎安市的初晨是被一串鞭炮唤醒的,鞭炮一出,辞旧迎新,小孩子们围在大院门口看巷子里的大人们放炮,放完过会儿,顾不得天寒地坼,满巷子找哑炮,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这活动有点危险,乔露不让儿子一起去捡,对面老陈家的小孩和田家的男娃娃都参与了。
乔露看着,叮嘱乔安道:“等会儿看见哥哥放炮,要跑远一点知道吗?小心炸到你,很痛的。”
“嗯!妈妈我会躲得远远儿的!”他也好怕痛的呢。
黎安市的除夕有沐浴的习俗,不论昨天洗了没,今天是一定要洗的,目的是扫除今年的秽气,迎接美好的新年。
大概傍晚时分,徐海州夫妻俩一同带儿子上浴室洗澡,小孩子皮薄,乔露怕他着凉,基本上一个星期只给洗两次。
父子俩手牵手上男浴室,乔露一个人去女浴室,相约好了大概二十分钟后在门口集合。
洗完将近五点,天地间最后一丝余晖被缓缓召回,这个时候天边光芒最盛,火烧云橘红到发烫,印在脸上每个人都是红彤彤的。
一家三口手牵手行走在狭窄的巷道间,乔安步伐轻快,每隔一个青砖格子跳一步,越跳越脱离掌控,像匹脱缰的野马飞奔出去,两口子慢悠悠的步伐逐渐追不上她。
“安安,慢点,爸爸这提着桶呢,你不体谅体谅他吗?”
小家伙闻言哒哒哒哒迈着矫健的步子原路返回,男子汉似地扬起胳膊,握紧水桶另一端钢绳替徐海州分担。
“我体谅爸爸!”
两人不禁多看了儿子一眼。
不得不说,乔安的改变实在令人惊喜。
记得乔露刚穿越过来时,他只是个喜欢躲在妈妈怀里的羞涩小男孩,即使在空巷子里也不敢乱走乱跑。现在却活泼地跳格子,真让人感动啊。
这也恰好证明乔露费尽心思的教育并不是徒劳,爱的教育才是对孩子最好的教育。
手牵手回家路上,不期然间遇到了佳美的爷爷,陈富贵。
“呀海州,一家三口散步呢。”陈富贵平时最爱逗乔安,这会儿也不例外:“小宝今天穿这身蓝袄子真漂亮,你妈给你做的吧?”
小宝贝得意昂起头:“嗯!妈妈做的!”
乔露晃了晃手里的空桶,笑道:“这么冷的天没散步呢,我们刚洗完澡准备回家了。”
陈富贵笑得眯起眼:“哦哟,好好好,一家三口一块儿洗,挺热闹哈哈哈——”
乔露讪讪地笑了。
咱就是说,男女浴室是隔开的吧,那咋能算一块儿洗呢。
……
这是一家三口第一次过春节,白天把春联贴上,福字帖上,年画挂上,两个大人还要准备年夜饭,打算做三荤两素加一盆蛋花汤,可谓丰盛。
这边乔安能干的活都干完了,便迫不及待拉起徐海州往院子里跑,怀里抱着两盒爸爸给他买的小摔炮和擦炮。
“康康哥哥!我也有!康康哥哥你看我爸爸点炮!”爸爸说放炮太危险了,小孩子不可以玩,只需要在一边看着就行。
于是,徐海州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孩子王”,给院儿里的小孩子们表演点炮仗,每炸开一个炮仗,就有无数个小孩乐开颜。
再看自家儿子,笑起来又憨又萌。
徐海州唇角的弧度越扬越大。
抬头望天,很难得的一个没有下雨的除夕。
……
除夕这天的白日热闹极了,徐海州放完鞭炮回厨房帮老婆做菜,到了下午稍微晚一点的时候,小孩子们闻着那迷人的饭菜肉香,迫不及待地跑回了家。
院子里和巷子里也就安静了下来。
别看徐海州家只有三个人,其实一点也不冷清。
为了烘气氛,饭后乔露开办了“家庭版第一届联欢晚会”,主持人是乔露,小歌手是乔安,徐海州这位爸爸呢,就当观众,负责鼓掌夸奖小宝贝儿。
乔安听说自己能当小歌唱家,兴奋地小脸爆红。
乔露递给他一只用报纸卷起来的小话筒,让他对准话筒唱歌。
小家伙紧张地手出汗,湿透了报纸话筒,长睫毛拼命眨啊眨,最后在妈妈和爸爸眼神的鼓励下,扯开嗓子唱出了第一首儿歌——《小燕子》。
有一就能有二,唱完第一首,被爸爸妈妈夸奖了,之后的歌唱得很尽情了。且今天不仅可以唱儿歌,还能唱上回在单放机里学的情歌,反正这里只有爸爸和妈妈,他想唱什么都可以。
收音机开着,火盆里煤炭烧着,小家伙蹦蹦跳跳,伴随音乐起舞歌唱,夫妻俩拍着手为他伴奏,谁说他们这里冷清的?谁说孤单的?
这可太热闹太有意思了!
因为乔安年纪小熬不了夜,平时八点到九点就要睡觉了。今天除夕夜,难得让他多玩了一个小时,九点一过,乔露便站起来,拳头放在嘴边:
“咳咳——现在我宣布,第一届家庭春节联欢晚会到此结束!请乔安同志马上脱下外套,准备洗漱睡觉!”
乔安一把扔下话筒,举起小手:“好!结束了!我要睡觉觉了!妈妈帮我脱脱鞋~”
今天天气冷,乔安又被妈妈裹成了小圆球,都弯不下腰啦!
乔露到厨房里烧了些热水给儿子擦脸刷牙,简单洗漱完毕,一把将他扔上床,小屁股到处拱,没一会儿自己就拱进被窝里了。
拍拍枕头,冲乔露说:“妈妈快点,这里面好冷呀!”
小火炉也有怕冷的一天,乔露噗嗤一声笑。
“等等,妈妈去刷个牙。”
等到乔露也上了床,小家伙紧紧抱住她的胳膊。
“抓住你啦!不许跑!”
乔露捏住他的小鼻子:“今天这么兴奋呢,还不快躺下。”
说着,缩进被窝。
“妈妈也躺下,跟我一块儿躺。”
乔露又转去捏他的脸:“我发现你最近说话特别喜欢用儿化音,老实交代,是不是跟爸爸偷学的。”
乔安捂着嘴笑:“妈妈你怎么知道?”
乔露笑话他:“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小家伙嘻嘻笑,怕没完没了地聊下去,乔露终止话题:“好了,不说话了,睡觉吧。”
打个哈欠,五分钟不到,某奶娃娃就睡着了过去,呼吸浅浅,粉嘟嘟的脸蛋泛着淡淡红晕,靠近些,还能看见脸颊两侧细小的绒毛。
好像比刚来城里时又白了不少。
这么一个小粉团子躺在身边,怎么能忍住不去亲他呢。
乔露在儿子小脸上印下一吻,心化成了水。
徐海州这时洗好碗从院子里回来,带进来一身冷气。
唤了两声乔安的名字,见没有响应,赶紧到衣柜边换睡衣,换完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弯下腰,将老婆横腰抱起来。
乔露一个不防差点惊呼出声,没好气地拍他胸膛:“干嘛啊你,今天不睡觉了?”
孰料男人揶揄地笑起来,啄她嘴唇:“前几天特意让你铺床,不就是为了今晚吗。”
乔露瞠目,戳他胸口:“感情你憋着坏呢。”
外屋的行军小床已经铺好了好几天,一直没人去睡过,乔安年纪小,让他一个人睡一间屋,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因此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让他挪动的。
俗话说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儿子不愿意上外屋睡,他们过来不就行了?
是夜,夜凉如水,寂静的夜晚偶尔能听见几声从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看来除夕夜家家户户都晚睡。
“你确定他不会醒?万一醒过来发现咱俩不在……”被放倒在小床上,乔露担忧地问道。
“不会。”徐海州抚慰地在她唇上吸了一口,甜美的滋味叫他流连忘返,恨不得现在就步入主题。
他飞快褪去睡衣,也帮她解扣子。
“醒过来发现咱俩做事儿尴尬,还是发现咱俩不在尴尬?”见她犹犹豫豫,徐海州问。
每次开车都要注意睡在隔壁的小豆丁,很让他放不开啊。
乔露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终究是小床抗下了所有。
夫妻俩第一次背着儿子快i活,就……怎么说,好心虚。
直到两分钟后进入正题,乔露再也顾不得什么心虚不心虚,被徐海州带着沉浮在海底,找不着岸……
大概是换了新环境,第一次完结地比较快,相拥着休息片刻。
徐海州伏在她肩膀,乔露拍拍他的背,突然问他:“哎,上次我喜宴穿的那件大衣,你觉得怎么样?”
“好看。”说完两个字,吻了吻她的侧脸:“特漂亮,像仙女儿。”
乔露欢快地笑起来,赏了他一个侧脸吻,没想到这一吻直接让他活跃起来了。
“等等,你怎么又来了,哎呀慢点……”
徐海州呼着气,稍稍放缓动作。
良久后——
“那你说,我当个裁缝,给人做衣服,有没有市场?”乔露吸气,问道。
“做衣服?”徐海州放缓,“这年头裁缝不挣钱。”
随便拎个已婚妇女出来,谁不会做衣服?什么人会找裁缝?基本上都是旧时那些官老爷或者有钱人家的太太吧。
“我知道,但我做的不一样,你不是看见了嘛,那天喜宴回家,还有在照相馆,人家都说我可以去当模特了呢,我觉得是衣服的问题,衣服好看,就显得我特漂亮。”
徐海州眼睛笑弯了起来,吻她的唇:“错,那是因为我老婆漂亮,衣服才是小加成。”
乔露开心了:“这话我爱听,不过你也不能否认,那衣服穿起来,就是显得我又高又苗条,还有气质!比大棉袄好看多了吧。”
这年头尤其冬装,一点花头都没有,不是灰棉袄就是花棉袄,那种大衣要是能大批量进料子,且价格不高,肯定大有人买单。
别看大家平时省吃俭用,实际上八十年代的城镇生活水平比起七十年代还是好了不少的,且女孩子为了美容易冲动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