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花烛夜(1 / 2)

重返1977 镶黄旗 11248 字 10个月前

毋庸置疑,在这个晚上,最有意思的地方,那还得说是洪衍武和水清的新房。

所以最后的镜头,仍然得转回这里来。

晚上十点钟,不但明天要上班的陈力泉早早上了床,西院里几乎所有的人家也都黑了灯,

唯有洪衍武和水清的小屋里还亮着灯,在黑黢黢的夜里格外显眼。

这就是当年的生活规律。

大家不但都要早睡早起,哪怕是拉晚看电视的,也顶多就到十一点多,就没节目看了。

而且大家还都习惯灭灯在黑暗里观看。

从没人意识到,这样做对眼睛会有多大损害,人们只知道能省电费。

至于一对新人的房间里,此时洪衍武和水清已经把行李整理好。

杨卫帆帮忙买到的机票和两个人的结婚证,也放在了包里。

但另一项必不可免的内容却在进行之中。

千万别误会,还没到亲热的时候呢。

他们俩只是在看账,算份子钱而已。

敢情下午洪衍武醉酒沉睡的时候,水清守在旁边无事可做,就顺带做了婚事儿的账目统计。

无论是支出还是礼品、礼金都弄得一清二楚,现在自然要炫耀一下工作成绩了。

当然,这并不是水清贪财。

算这笔细账,其实是为了日后给别人随礼参考用的。

不记下来怎么行?到时候别人家办事,就到了该还回去的时候了。你拿什么做参考啊?

实际上,这并不是金钱的账目,而是人情往来的账目。

至于真说到整个婚事收支的具体情况,那可远比水清预计得好太多了。

因为结婚的装修房子没花几个钱,一切都是洪衍武、水清和陈力泉自己拾掇的。

那点材料值多少钱?真正花钱的地方只在友谊商店选购的进口灯具和窗帘。

家具呢?除了一个梳妆台,其他都是大哥白送的,电器也只买了一个彩色电视机。

以上这些都加一起,才花了二千四百块。

另外,由于婚礼是厂里食堂办的。

在庞师傅刻意照应下,六凉八热一个汤的一桌酒席,才给核定了十二块钱。

汽水和饭后的冰淇淋也是按出厂价算的。

这样再加上每桌的白酒、啤酒、香烟、糖果、干果,顶多了也就是每桌二十块。

唯有出租车贵些,六辆小轿车一共花费了二百出头。

再加上做衣服、照相的钱以及回礼和零七八碎的,那婚礼上的挑费就是一千一百块。

所以归了包堆儿,除了洪家定亲时赠送的那些东西,他们在婚事上的全部花费其实是三千五百块,真没有什么太过浪费的地方。

虽然按照此时社会通行标准,这笔花费已经算是比较庞大了。

大多数邻居和同事给凑的其实不多。

仅是一块两块的份子,或是给买的暖壶或是锅碗瓢盆。

而水清自己的积蓄才不过五百而已,水婶儿又主动给添了五百,才凑成的一千。

真要是这么算下来,那无疑是要蚀本的。

可关键是洪家亲戚们给的多啊。

光洪家父母就给了五千,两个哥哥也没亏待兄弟,都给了一千整。

再加上允泰的一千块、寿敬方的一千,和常家给的一千,那就是整整一万块。

有了这笔钱,多大窟窿都能富富有余了。

其次,洪衍武的手下们也都阔绰啊。

这些来喝“把子”喜酒的兄弟们,尽管在洪衍武的强制要求下,他们每人随礼是一百块封顶。

但他们人数多啊,百八十口子呢,这又是多少?

所以最终水清算出来的数字是,刨去开支还有一万五千多盈余呢。

她怎么也没能想到,自己结个婚,竟然结出一个半的万元户来。

而这个,其实也正是水清急茬跟洪衍武报账的原因。

钱数真的太多了,她心里实在没底留下这笔钱,根本不知道能不能还上这些人情。

但更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洪衍武的态度不仅是满不在乎,反而吐露个消息,又吓了她一大跳。

敢情就这些还不是全部呢。

那些个与洪衍武关系比较近乎的哥们和朋友,都把礼金直接给洪衍武了,而且哪个也没少给,那数字说出来更吓人。

像兆庆个人给了八百,又代表安书记给了八百。

杨卫帆、宋家、“小百子”,都给了一千。

“顺子”、“淘气儿”、“三蹦子”、“菜刀”,“刺儿梅”每人给了两千。

“小媳妇”两口子给了五千,“大将”和“三戗子”代表全体“海碰子”给了一万。

就连安杰洛还给了六百呢。

所以还得再加上这三万零二百才算是全部的礼金呢。

好家伙,这在1983年怎么说都是一笔巨款啊。

这哪儿是结婚啊?简直是头顶着个大盆儿,在天上撒钱的路上狂奔呢。

洪衍武把这事儿一说出来,岂能不让水清心惊肉跳?

她脑子里完全一片茫然。

“这么多钱,你……你怎么就收了?这……这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

洪衍武看水清不知所措的样子,立刻笑了。

先臭贫了一句,才又解释。

“朋友有远近,伟大的人也都明白捧场的意义。这就是跟咱们关系近,又有经济能力的,才这么给钱呢。其实和别人随礼也没什么区别。你不用担心,别胡思乱想的。”

可水清那儿有这么容易接受啊?

她想了想又说,“不对吧,我记得舅舅家不是农村吗?怎么舅舅给了,表哥还给这么多?还有你那些兄弟,都是成千上万的给。这哪儿是我胡思乱想啊?是天底下没有这么随礼的……”

洪衍武当然有词儿。

“嗨,一句半句跟你解释不清。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表哥他们过去穷,可村办厂办起来以后,那日子就比城里人强了。弄不好今年全村都能成万元户。而且这办厂是我的主意,表哥和安书记实际上是代表全村谢我的,那这几个钱还算多吗?”

“其他的人也一样,全都过得着。杨卫帆和‘大将’他们那都和我是过命的交情。他们结婚,我出的也是大头儿。而‘小百子’、‘小媳妇儿’、‘三蹦子’、‘菜刀’他们如今的好日子,都是我给指点的。所以这叫手指头卷烙饼,实际上是咱自己吃自己。你放心,他们绝对有这个能力,肯定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大方一回,痛苦十年的。”

跟着他顿了一顿又说,“这钱哪,我让泉子先帮忙收着呢。回头等咱们回来,他会给你的。连同那一万五,你都安心收下来就好。以后这钱就归你自己支配。”

可这话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水清刚刚才释然的表情竟又变成了惊慌。

“这……这哪儿行啊?你让我管这么多钱?不不,这钱还是你拿着的好。你外头不还要办正经事儿吗?用钱地方多……”

洪衍武当然又乐了,继续贫上了。

“行,当走讲。我说清儿啊。我知道钱能咬手,可我手里的钱已经太多了,办什么事儿都绰绰有余。花都花不出去。难道你就忍心让我一人挨钱咬,提心吊胆啊?太不够意思了……”

没想到水清对这反调侃一点不“感冒”,反而瞅着神色有点不虞,默默不语。

洪衍武见她有点恼了,便赶紧改为正经。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我的意思是,男主外,女主内。今后我忙和外头的事儿,我负责继续挣钱。那家里的事儿归谁管啊?可不就得靠你了。”

“说真的,你拿着这钱其实也是件操心的事儿。婆家娘家,逢年过节,礼送往来,大事小情,都得靠这钱支应着。你要让我管,光利息怎么存合适,我就得烦死。如果我的精力要都牵扯在这些事儿上,我还有心思干别的吗?”

“再说句不好听的,我这人心糙手大,万一哪天我在外头把钱折腾没了,也挣不着外快了。或者得罪了领导,再被开了。那咱们一家三口的日子可怎么办?所以这钱交给你,我就放心了,没有后顾之忧了。因为我就是再难,也绝对不会碰这笔钱的。这就是给咱家留条后路,过日子的保险啊。”

最后这些话,洪衍武纯粹是为了忽悠水清而在满口胡柴,但也确实管用。

水清这么一听,觉得也是,说不准那块儿云彩打雷下雨的,确实得为长远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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