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情书并不算完,依然存在一个要命的问题——怎么传递情书。
从客观上来说,像洪衍武和水清各自睡觉的地方就距离几十米远。
这要贴邮票,靠邮差来传递得好几天,既不赶趟也有脱了裤子放屁之嫌。
而最怕的就是信寄到了,却被无关人等甚至对其心怀敌意的人给截获破译,比如水澜。
所以这个方式是绝不可取的,那就必须找个值得信任的情书传递者。
按说泉子倒是靠得住,可他终究是个男的。
送这样的信,别说会让水清紧张、尴尬,他自己就够难为情的。
回头别说不清楚,再把事儿办砸了。
这样思来想去,洪衍武也就想到了蓝招娣的身上。
因为首先,她是张宝成的对象。
十有八九,自己的那点心思,张宝成这大嘴巴早就告诉她了,这事儿对她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其次蓝招娣还有性别优势,她既跟水清交好,还能言善道。
有这么一位媒人从中穿针引线来帮衬,那成功率是必定大增啊。
类似的情况,历史上早就有过证明。
比如红娘撮合了崔莺莺和张生,又比如王婆撮合了潘金莲和西门大官人……
啊,呸,呸!口误,口误!
反正吧,蓝招娣对两头的情况都比较熟悉,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样转过天儿来,洪衍武就带上两件花城那边刚送来的腈纶开衫当礼物,去找蓝招娣帮忙了。
可看不出张宝成嘴还挺严,居然一点风也没透给蓝招娣,她还真是一点不知情,
洪衍武白送她时髦衣服,她倒是大喜过望,可一听了他的要求,也顿时惊呆了。
“你,你,你说什么……你让我撮合你和谁?水清……啊!还真是水清啊?我没听错?不是不是……”
得,“嗝儿喽”一声,蓝招娣居然连嘴里含的话梅都进嗓子眼儿了。
好嘛,整吞整咽,这能好受吗?
瞧吧,这位姐们儿连咳嗽带胡撸胸口。
将近折腾得有好几分钟,才算翻着白眼倒过气儿来,恢复正常呼吸机能。
可再一开口,竟然是劝洪衍武打消念头,说他们俩不合适。
“小武啊小武,你可真可以啊,开什么玩笑?你们俩差着六岁呢,人家水清能乐意吗?这落别人嘴里,那是有好说的,没好听的。再说了,你真有想法,早干嘛去了呀?你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现在晓影的生父冒出来了,据我看挺合适的。怎么你又想跟着凑热闹?你成心搅和呀,你以为这是演电影呢?”
嘿,这一通机关枪似的数落,给洪衍武郁闷的。
这叫什么事儿啊?没见着正主呢,还得先说服媒人。
他就反驳,“六岁怎么了?什么好听不好说的?这些有一辈子幸福重要吗?过去我是糊涂,可我现在想明白了,当然要争取自己的幸福。我还跟你说,那公子哥儿条件再好未必能做个好丈夫。那是个需要女人为他付出的男人,我可是反过来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跟过去水清谈的歪瓜裂枣也不一样啊,还是有几分卖相的。怎么样,看在同样的阶级立场上,你得帮哥们儿这忙吧?就冲我撮合了你跟宝成,你们也不能自己吃饱了看着我挨饿吧?”
这话挺实在,把蓝招娣给逗乐了。
另外有一个好儿啊,那张宝成不是嘴挺严实嘛,所以那婚房的事儿,他也没说啊。
得嘞,洪衍武索性故技重施,还拿“北极熊”那套房子当诱饵。
接下来还用问吗?
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妇啊,蓝招娣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就精神了。
那话锋转的一叫快,不般配立马就般配了,不合适立马就合适。
反过头来把部长公子一通踩乎,痛痛快快就拿着洪衍武的情书配对儿去了。
说白了,拿吊在眼跟前儿的胡萝卜去忽悠驴,就没有个不灵的。
只可惜啊,现实和希冀之间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爱的使者出师不利。
当天下午赶在洪衍武下班前,蓝招娣就把情书又给他退回来了。
而且还无奈的带来了水清的口信儿“瞎胡闹!以后不许再开这种玩笑!”
敢情中午的时候蓝招娣把水清叫到了没人的地方,然后故作神秘兮兮的把信塞给了她。
水清呢,开始就没当回事,拿来就看。
而且不光看,她还坦然郎读。
结果读到半截就脸红得读不下去了,直说“这也太肉麻了!谁写的啊?”
一听说是洪衍武,断然就把信塞回来了。然后就很不高兴地让蓝招娣给洪衍武带了这句话。
据蓝招娣声称,当时她真帮忙劝了。
直说“你干嘛啊,小武这信写的不错啊。我都没想到,他还挺有才的呢。别的不说看这字儿,写的也是够用心的。”
可水清却说“谁知道他哪儿抄来的?莫名其妙的,大概其闹孩子脾气呢,这想起一出是一出,永远长不大。真让人头大。”
所以蓝招娣也只能跟洪衍武摇头。
“我看还是得赖你自己。诗抄得太好了,弄巧成拙了吧?还有,人家对你好像没一点意思,纯粹把你当弟弟啦,这事儿难。”
可洪衍武哪儿能见到这么点困难就后撤啊,压根不认。
“把我当弟弟?我告诉你,什么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她不是说这诗是我抄的吗?那好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你跟她说,我一天给她抄一封。兹要她能找着我抄谁的,我二话不说立马放弃。可有一样啊,她找不着出处,那她就得答应跟我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