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2 / 2)

后宫甄嬛传 流潋紫 8382 字 11个月前

皇后点点头。扶着剪秋的手缓步移入后殿。光影的转合。皇后清癯的影子半隐在高大得近乎狰狞的盘龙金桂柱下。亦带了一抹狰狞之色。仿佛蓄势待发的兽。隐隐有肃杀之气掩映在雍容姿态下。

我扶着槿汐的手徐徐步出。待行至上林苑。却见苑中数丛文心兰开得正盛。修长的叶片轻巧漫洒。绿玉琥珀样的花茎轻盈下垂绽出飞翔的金蝶似的花朵。嫣然可爱。

浣碧笑道:“一入秋便沒有蝴蝶了。这花倒开得似蝴蝶一般。真真好看。”

槿汐亦凑趣道:“的确。这花本在湿热的地方才开得好。如今竟长得这样茂盛。可见花匠费了不少心思。”

我笑道:“去告诉花房的师傅。送几盆好的去给沈淑媛赏玩。再送几盆去柔仪殿。叫他过來好好赏赐。”

槿汐即刻去寻。却过了好些功夫才领着花匠來谢恩。浣碧有些不悦。道:“唤何师傅來领赏。怎的像受刑似的磨蹭了这些功夫。”

何师傅忙赔笑道:“不是奴才有意耽搁。当真是十分委屈。”他生怕我怪罪。急急道來。“荣选侍极爱芍药。如今不是芍药开花的季节。一日三四次地催促着在暖房里培育了送去。又嫌其中几盆不好。巴巴地说了奴才一通。叫人丢去乱葬岗顺选侍的坟上了。”他难掩惊讶之色。“也不知荣选侍发的什么怪脾气。她嫌不好的几盆芍药却是奴才培育得最精心的。偏偏丢去了乱葬岗。真是可惜。可惜。”说罢连连顿足。懊丧不已。

我一时有些茫然。“顺选侍。”

槿汐已然眉尖紧蹙。低声道:“是华妃。”

心头像是被极细极薄的锯片划过。翻涌起最深的沉疴。慕容世兰。那个亮烈狠冷的女子。也是最爱芍药的呢。

一旁浣碧见我沉思不已。忙叱道:“胡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什么顺选侍不顺选侍的。好不吉利。”又道。“还不挑些好的文心兰送去棠梨宫和柔仪殿。”

何师傅忙不迭去了。我轻轻沉吟。“细细想來。荣选侍跋扈要强的脾气倒是有些像那个人。”

槿汐道:“奴婢查过她的來历。只写着数年前在浣衣局劳作。后來被送去凌波殿侍奉香烛。两年前才到贞贵嫔身边。因着伶俐又能断些文字。贞贵嫔颇赏识她。留做了近身侍女。”

“那么在进浣衣局前呢。”

槿汐道:“这奴婢也不知道了。”我看浣碧一眼。她会意。“奴婢会好好打听。”

她说话间头一偏。别在鬓角的秋杜鹃落下一片粉红的花瓣。素手轻扬间我已折了一朵文心兰在手。簪在浣碧如乌云般蓬松的发际。含笑道:“秋杜鹃虽美。却也不妨簪几朵别的花。瞧着也新鲜。”

浣碧略略发窘。旋即笑道:“昨日來不及洗头。沒得熏坏了这文心兰的气味。”她脸上微微泛起潮红的羞涩。“何况小姐赠的花。应该别在胸口才郑重。”说罢摘下衣襟上的金丝圈垂珠胸针。把文心兰别在胸口。

我心下深深感触。更生几分凄凉。我与浣碧。何尝不同是天涯沦落人。良久。我方极轻极轻地笑着叹息了一声。“都是痴人罢了。。”

却听得身后婉转一声:“娘娘怎么说起这个來了。想是秋风渐浓。娘娘也悲秋起來了。”

我转身。臂上乳黄团纱绣鹅黄盛放月季坠珠披帛被风轻轻拂起。我笑道:“本宫不懂得参禅。只是见花叶凋零。不觉红尘如梦。人人都是芥子痴人而已。”

贞贵嫔浅浅一笑。“痴人虽痴。然而红尘梦醉永不醒來。也很自得其乐。最痛苦者莫如遗世独立。清冷自知。”

手中拈着文心兰单薄娇弱的花瓣。“如若这样也便好了。堕入红尘是非良多。往往谗言惑己。幻象频生。叫人难辨真假。”

贞贵嫔修肩细腰。整个人亭亭如一朵淡雅水仙。走近來便有一缕幽幽绵长的香气迎面袭人。“娘娘说的很是。只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我亦很难分辨。”

我只目光灼灼望着她。“我与妹妹相交不深。但惜惜之情却也不假。”

贞贵嫔悠悠抬眸。望着我的目光似有几分迷蒙。“燕宜很感念娘娘的惜惜之情。却有一事一直不明。”

“妹妹请说。”

“娘娘心中深眷皇上。乃至不顾废妃之身亦要孤身入宫。娘娘既如此深爱皇上。为何能容忍燕宜对皇上如此之情。”她停一停。“只因燕宜不深得恩宠么。”

有片刻的沉默。往事的激荡如汹涌的潮水似要将人吞沒。回忆的零碎间忆起昔年深宫婀娜娇媚的情景。寸寸素心。到底都辜负给停驻在飞檐鸱吻上一轮明月了。我静静的声音如咫尺澄寒的深水。“妹妹对皇上的情意很像我从前。”

她微微沉吟。蓦然一笑。“从前。那么如今呢。难道娘娘重回紫奥城不只是为了皇上么。”

双鬟望仙髻下垂落的几丝碎发被风拂在脖颈间酥酥的痒。“本宫不只是当年爱慕君王的女子。更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她若有所思。清水般的明眸倒映着树梢枫叶的漆红。“皇后说。生育子女的妃嫔都会有为人母的私心。”

“皇后只说对了一半。”我伫立在风中。广袖翩然。“做母亲的人都有爱护子女的私心。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无止境的欲求和失落。愈求弥补。愈落魔障。”

“那么娘娘有无欲求。”

太液池波上风烟霭霭。映着芦荻瑟瑟。连起伏的波縠亦有澄澈的清新气味。我坦然注目于她。“有。一口气。一条命。一世平安。”

她笑意淡泊如明月下疏离的花枝。“这并不难。”

“愈简单。愈难求。还好不至成为心魔。”

她不置可否。笑容愈加疏离。渐渐凝成一个嘴角支撑的僵硬弧度。她脸上有难掩的异样潮红。胸口气息不定。于是谦谦告退。

不过几日。玉照宫传來消息。贞贵嫔邪风侵体。兼之产后积疾。逐渐卧床不起。她这一病缠绵许多日。无力照顾予沛。如此一日里倒有半日把他托在了眉庄处请端妃与福嫔一同照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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