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曾言言近5年来过得最糟糕的一个月。或许和曾经做业务惨得快要没有生活费的时期相比,曾言言现在不至于养不活自己,但是那种“我真的不行”的绝望感,却比那时更甚。
毛卜凡当然看出来了。
他是有意为之,给了曾言言一些压力。在培训班上,毛卜凡看出来这个女孩很聪明,但那是躲在自己能感觉安全的小世界里的小心翼翼的聪明,所动的脑筋,绝对不肯脱出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可以这么说,曾言言面对一个任务,第一反应不是该怎么想方设法完成得更好,而是先确定自己目前的资源和能力,能把它完成到什么程度。她这样,就有些像是个明明有潜力的运动员,却从来没试过把自己练到虚脱或者撑不下去,所以永远在自己的极限之内,感觉像是已经尽了全力,的确也流汗流泪,但事实上仍是“舒舒服服”地完成一切。
然而,任何一个创造出纪录,突破了自己的人,谁不曾经历过几近绝望,狠狠地揉碎了自己的自尊和期望,却终究在快要放弃的那一刻,挣扎着又向前爬去,向上跃起。
是应该让曾言言好好吃些苦头,真正的苦头,没有人在身边帮助,孤军奋战,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她,如果放弃了,这些折磨固然不会继续,但同时世界也就完结了。只有当她真正体会过这样的一次歇斯底里的绝望和呐喊,才会爆发出不可限量的能量。
曾言言本来以为,做方案已经是很让人抓狂的一项任务,万万没想到,和毛卜凡后来布置的工作相比,这不过是最基础的挑战。
“今年个险的大单情况不是特别好,数据你们也看到了,虽然全年的指标已经完成了968,但是对于养老社区的推动做得非常差,新增11个社区客户的目标,到现在才达成了不到4个,看来到年底,可能连任务的一半都完不成。”毛卜凡带大家开业务分析会的时候,对个险的大客户新增情况作了特别的分析,说到指标完不成,他眉头轻轻一皱,对着曾言言说,“你是负责做业务推动的,先去做个调研,各家分公司的达成率以及具体原因,然后再出个下季度以及明年的指标达成举措报告。”
老板布置任务只是一句话的时间,可是曾言言初步有了总公司进行整体规划的概念之后,毛卜凡的这个要求,几乎不啻一个炸弹在她耳朵旁炸开,她先是觉得“嗡”地一声,然后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看到毛卜凡依稀还在说着什么;接着,感到脑袋里的血管在急剧地膨胀收缩,甚至能感觉血液快要冲破管壁,喷溅出来;最后,只觉得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只留下无数个问号,以及不知是谁呐喊出来的那些翻滚不息的“怎么办”……
严格说来,曾言言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去办,才算是能完成。问题就在于,这些事情,她做不到。
第一步,是到个险事业部去拿到每个分公司今年高净值客户新增数的指标和目前为止的实际达成情况,还要精确到买了养老社区的客户人数以及每个人买了几张大额保单。
接着,她要分析每家分公司个险团队的实际活动率和集中出大单的人员名单,甚至最好有他们过往件数和件均的同比数据。
然后关于改进的举措,不光是她要根据数据进行分析,还要和各个分公司的业务部门进行沟通,问清楚他们本身的计划,同时分析可行性以及需要总部哪些支持……
看起来的确是一步步思路非常清晰,然而万事开头难,对曾言言来说,第一步或许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任务。
数据是要问个险事业部的irene来调取的。这个姐姐,绝对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曾言言还记得第一次打电话给她,想要询问关于个险组织架构的事,对方懒洋洋冷冰冰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就直接怼了过来“都是我的领导,我哪里搞得清楚领导们之间,谁是谁的领导啊。”
也算是工作了有些年头,曾言言不是没遇到过不那么配合别的部门的人,可大部分都是软钉子,语气上客客气气让你找不到一点毛病,但就是没帮到你半点忙。如果是这样,至少大家面子上都算过得去,可哪里想得到这位irene连拒绝配合,都能这么直接甚至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