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宫简陋,美人目光灼灼,顾盼神辉的模样让他心生希翼。
“不后悔。”空灵而厌世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色中,薄情极了。
他想问她,前些日子满心满眼都是他,看见他的时候,心中欢喜的眼睛里都有星星,他这辈子,跟天地斗,跟老祖宗斗,跟朝臣斗,跟后宫斗。
独独信了她,却独独被她给骗了。
“好。”康熙极轻的回了一句,转身离开,只心中不舒服,到底脚步踉跄了些。
顾聆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点心酸,他确实是个很好的男人,祝他以后幸福。
心中有些怅惘,她摇摇头,头一次在废宫睡着了,这里有他的味道。
再醒来的时候,就回了猗兰馆,刚收拾齐整,就听到外头沸沸扬扬的声音响起,她和玱玑好奇的出来看,就见有大太监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恭喜顾贵人,贺喜顾贵人,万岁爷恩泽六宫,诸人晋封,您从答应升为贵人了。”大太监笑的跟什么似得。
顾聆音眼前一亮,她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这种升职的感觉,瞬间让她失去男人而悲伤的心被抚慰。
男人算什么,她升职加薪了!
以后这别的不说,最起码肉管够,还有什么别的追求,没有。
“同喜同喜。”顾聆音笑眯眯的递给他红封,笑着道:“您拿去喝茶。”
“顾贵人客气了。”大太监笑着走了。这些经久的老妃嫔,又是无宠的,身上就没什么油水,榨着没意思。
等人走了,玱玑高兴的一蹦三尺高,美滋滋的开始回猗兰馆收拾东西,摩拳擦掌,兴奋极了:“快快快,现在就走。”
他提着小包袱就要走,回眸问:“你蠢不蠢?”
顾聆音:?
“应该不会蠢到把你老巢告诉别人吧?”他说完又喃喃自语,肯定不会有这么蠢的人了。
“废宫的东西咱也不要了。”要那玩意儿干啥,万一碰上侍卫,她旧情复燃,他刚按回脖子的头,岂不是又要别在裤腰带上。
顾聆音:……
她最后回眸看了一眼废宫的方向,心里有些惆怅,却还是坚定不移的走向储秀宫。现在已然大变样了,主位妃嫔惠嫔升为惠妃,仍居一宫主位。
而姜贵人升为姜嫔,居东侧殿,顾聆音分在了西侧殿,纵然姜玉琳没说,她也知道,这是她用银子砸出来的。
直接把一个无宠的小答应,砸成贵人,又砸了宽敞的西侧殿。
姐妹情,永远的神。
男人会跑,但姐妹不会,认准了就是一辈子。
顾聆音心下感动,叫玱玑给她送去一瓶花露,这玩意儿看着平平,但是她收集了一春天的花制成。
她掺了一点木系灵气进去,别的不说,肯定能让她肌肤细腻变白,白里透红那种健康的白。
姜玉琳接到后,嘴里说不必,心里却极为满意,老顾那都是好东西,就是薅把青菜都是她生平仅见,更别提这花露了。
玱玑回去后,却有着纠结:“那么好的东西,您怎么不留着自己用?”
顾聆音:“自己用?”她玉白的指尖抚上同样白皙无暇的脸颊:“用在哪?”
玱玑扫视一圈,他死三天都没主子白,是他想多了,狭隘了,格局小了。
这宫中沸沸扬扬闹了三五日,才真正的定下来,佟贵妃晋封为皇贵妃,掌六宫宫权,她心里是有些失落的。
原以为会直接册封皇后,毕竟十六年的时候,这钮钴禄妃便直接从妃子晋升为皇后,怎么轮到她这个贵妃,反而不如她。
孝昭皇后的妹妹去岁入宫,这次大封六宫也直接晋封贵妃。
而惠荣德宜四人从嫔晋升为妃,也算是恩宠无限。其他的嫔位、贵人、答应、常在等,更是多的懒得数。
这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姜嫔一飞冲天,储秀宫诸人不敢惹她,但西侧殿的顾贵人可无权无势,根本不被人放在心上。
顾聆音刚收拾停当,要休憩一会儿,这刘贵人带着几个小答应就来了,她笑眯眯的,来了直说来瞧瞧她。
“你是怎么巴结姜嫔的,有空给我们讲讲,也好叫姐妹们长长见识。”刘贵人笑着道。
顾聆音挑眉,好家伙,捏软柿子捏到她这里来了,可真是厉害的紧。
“去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什么也别说,只管哭,那便会应有尽有,什么都有了。”
这话一出,几人都阴着脸,都是宫里头混多了的人精,哪里能听不出她这话里头的调侃之意。
刘贵人还要再说话,就对上顾贵人含笑的眼神,一种令她无所适从的,从尾椎骨升起的危机感,让她紧紧的闭上嘴巴。
“大胆!怎么跟刘贵人说话的?”她身旁一个小答应站起来给她张目,话音未落,就见刘贵人起身,狠狠一巴掌甩在小答应脸上。
“贱人!轮得到你说话?”她发狠的说,却不敢再去看顾贵人的眼眸,看了一眼以后,急匆匆的又走了。
小答应捂着脸,嘤嘤的哭泣,伤心的跟什么一样,但主事人都走了,她也没有办法,只看了一眼西侧殿,这才转身离去。
顾聆音拧着细细的眉尖,看着她们来了又走,这同处一个宫室,若是不能摁下去,以后她没有功夫应付这么多烦人精。
大家共处一个宿舍,就不能好好的,非得弄这些幺蛾子,让人心里烦。
她却不知道因为她的到来,储秀宫众人有多慌,都知道猗兰馆小答应生的貌美,可谁能知道,她竟好看成这样。
宫里头的妃嫔,头一个爱比的是家世,这第二个爱比的就是容貌。
家世差些不要紧,只要容貌拔尖,就有起复的机会。
原先的小答应美则美矣,却像是一尊漂亮的摆件,没什么意思。
如今瞧着,竟叫人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能进宫的都是美人,可这美人和美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有些人是温婉美,有些人是可爱妩媚,有些人是灵动飘逸,有些人是清冷书香。
可有些人,她能够征服所有人。
顾贵人就是这样的人,和她比容貌,总有些自不量力之感。
几日安顿下来,顾聆音偶尔也会怀念在废宫的日子,毕竟还挺舒服的,她很喜欢。
喜欢废宫,喜欢草木,喜欢人。
这样想着,不禁轻轻一笑,本以为是个临时工,没想到劲儿还挺大,戒断反应让她有些难受。
“呕。”一声干呕。
她赶紧捂住了嘴。
一个不详的预感在她心底升起,所以,她这是……
这样想着,她伸出手,搭在自己脉搏上,认真的感受脉象,半晌才悻悻的放下,这丧尸的基本功课中不包含把脉。
她试着用灵气感知的方式测了测,微弱的像是在做梦。
“大概被刘贵人丑到了。”那内心实在太丑陋了。
她这么想了一句,又忍不住盘算,她和侍卫胡闹那么久,一般情况下,她都认真的做好防护。
毕竟她现在自己都养不起,怎么去养个孩子。
好像那天晚上她说侍卫不行,两人闹的很了,她连手指头都懒得动,所以那天防护了吗?
她认真的思考着,最后深沉脸的看向玱玑:“我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玱玑:???
玱玑:!!!
一时间他的脸比调色盘还精彩,语无伦次的在她身边踱步,纠结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说着他开始手忙脚乱的去翻妆奁,最后翻出来一个荷包,有些疑惑的问:“这哪里来的?”
顾聆音看了一眼,半晌才想起来,这是刚认识的时候,侍卫送的。
看着玱玑从里面掏啊掏,一把金银锞子,还有一对戒指。
很细的金戒指,做工很精致,上面有两个米粒大小的转珠,男款写着清风,女款写着明月。
“送你清风揽明月……”
顾聆音把玩着戒指,嗤笑一声,男人啊,闷骚。多少话不能明说,暗搓搓的送了礼,她根本就不知道。
“你作甚?”平白无故的盘点细软。就见玱玑冷笑一声,说要早早把钱财给花完,毕竟这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意思。
顾聆音无语:“还不确定。”只不过她比较敏锐,身体有星点变化都能察觉。
玱玑把手里的金银细软又放下,松了口气:“那敢情好,希望是你错觉。”毕竟在宫里,打胎药难买。
有时候也邪门,这后宫妃嫔怀孕了,那真的是捧在手心里,安胎药吃着,动不动还保不住。
但凡宫人闹出点什么来,那把女人弄死,也不见得胎儿会出问题,邪门的要命。
所以,他很担心小贵人也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真的孩子打不下来,那就真的要掉脑袋。
“希望我们都活着。”要不然他就白捱一刀了。
“明天就能知道了。”顾聆音也有点纠结,她到底应该怎么办。应当是刚刚着床时的反应,让她敏锐的察觉到了。
但这个孩子,她很喜欢。
在没有设想有孩子的时候,她觉得独自一人也挺好,但当想着会有一个奶呼呼的小家伙问她喊妈妈,她就觉得挺好。
如果怀孕了,她立马跑路,假死出宫。
在身子还不笨重的时候,跑到最爱的江南去,然后隐姓埋名,生下孩子。
她一夜没怎么睡,在策划如果真的怀孕了,她怎么兴奋的逃跑,如果钱不够了,怎么赚钱。
赚钱的问题,她不怎么担忧,有木系灵气在手,能赚钱的项目可太多了了。
主要是宫中这个环境让人施展不开,谁敢卖后妃东西,吃出点万一来,还不够赔命的,最主要的是,后宫的上位者很难有买这个概念。
她们就觉得,好东西就应该进贡,上交,怎么能掏钱买。
畅想一番后,直到快天亮才睡着。
而康熙亦是如此。
在被毫不犹豫赶走后,他在心里发了狠,这辈子再不踏入废宫一步。
第一天的时候,就觉得这小答应不知好歹,这样玩弄人心,太过薄情,不值得深交。
第二天的时候,看谁都烦,觉得小答应这狗东西真烦人,他能在半路发现她渣,而及时止损,那可真是太好了。
第三天的时候,他就想她了。
想她香软的唇瓣,想她细腻的肌肤。
想她身上的味道,想她欢愉的微笑。
想她顾盼神辉,想她薄情寡义。
康熙一颗心跟在油锅里炸一样,别提多难受了,可他是堂堂帝王,他就算想她了,他也不说。
他想让她自己找来。
又过了几日,他实在憋不住,就往废宫去了,去的时候还在想,他一定要好好的惩罚她,让她知道错误,让她为他哭,让她求饶。
废宫的大门近在眼前,康熙却有些望而却步,头一次知道什么叫近乡情怯。
如果,如果小答应再次赶他。
如果,如果小答应不喜欢他了。
那女人,该深情的时候,满眼都是他,他能感受到那满满的爱意。
薄情的时候,却特别绝,一点情面都没留。
他原本想着,陪她玩情郎游戏,在她情根深种的时候,再揭出来他是皇帝,看看小答应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像其他妃嫔一样,对着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就是他轻咳一声,也赶紧跪地请罪,时时刻刻的关注他的情绪变化,以他为中心。
废宫的门,有些破烂。
康熙心生怜惜,这一次,便直接将她接走吧,承乾宫西侧殿已经修缮好了,就等着她住进去。
不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成年人就是要直接点,他明确自己的心意,放不下她,那就给她好的。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满心欢喜,想象着可能小答应不看他,正在浇水,或者正在薅草,或者坐在影壁上,闲闲的逗弄着小猫崽子玩。
可他面对的,只有一室凄凉。
人跑了,花挖了,那些小青菜也长老了,呈现出几分荒败。
他的心也跟着慌了。
他的琉璃,他的小答应呢?
“梁九功!”他一边往内室冲去看他的小答应是不是真的不在,一边心里明白,人是真走了,所以喊梁九功过来,陪着他一起找。
一无所获。
走了好几日的人,桌上都落灰了,又哪里寻的回来。
康熙狠狠一锤墙,厉声道:“去查,废宫答应琉璃,现在在何处?”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消失不见。
“是。”梁九功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下去,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清贵摄人,素来稳若泰山,不动声色的处理一切,
何时发现过这种情况,竟然会看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梁九功垂下眼眸,看来,他们都低估这个小妃嫔了。
她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厉害的多。
他急匆匆的去查,所有官面上的文字表示,废宫就是废宫,从来没有什么废宫女琉璃。
这个回答,显然是不被康熙所认可,他冷着脸,冷笑着道:“后宫就这么大点,还能有人凭空消失。”
以侍卫身份,追查到这里,估计已经毫无办法,毕竟后妃和侍卫是大忌,不管是明面上打听还是暗暗打听,都是不成的。
可康熙是帝王,帝王一怒,浮尸千里,更别提找一个带有明显特征的后宫女人。
“女人,养只猫,还有一只狗。”
却不知道后宫因为他的举动,都快要翻天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梁九功大张旗鼓的寻一个养猫和养鸟的小答应,现下在惠妃宫里头找到了,已经成了个小贵人。
无人知道两人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交谈了什么,也无人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寻找她。
但众妃嫔可以确认的是,她养猫又养鸟,一时间花鸟房的奴才膝盖都跪破了,轻易无人问津的地方,突然间门庭若市。
不说人手猫鸟,那也不差什么。
梁九功听到传递过来的消息,六宫所有人都有猫鸟,那感觉简直绝了,他有些生气。
当上报康熙之后,皇帝比他还生气。
在这个关头,还要来添乱,偏偏还不能多说什么,能不叫人心生愤懑。
“给你一个时辰。”康熙眉眼冷厉,等的越久,这心情就越暴躁。
后宫那些惨案轮番在他心里播放,这种感觉是真的绝了,让人非常的难受。
梁九功得了最后的令,也不敢耽搁,六宫挨个找,进去后,便直接派人看守,不叫任何人有通风报信的机会。
一排一排的查找,他的心都凉了,实在是无人得知此女的消息,他觉得他这次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看着众人惊诧的眼神,和询问的视线,他垂眸不语。
走进储秀宫的时候,他也没报什么希望,这失望的多了,都有些习惯了。
可一进门,就被一只鸟给盯上了:“呼呼呼呼~”那鸟立在影壁上,冲着他哈气。
梁九功笑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主人呢?”他刚问完,就听身后山呼万岁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康熙心里烧的慌,根本等不及,这才赶了过来。
一进门,就是那只缺德鸟。
康熙缓缓勾唇笑了。
听说皇帝来了,惠妃赶紧带着众人过来请安,顾聆音立在后头,看着明黄的袍角,头也不抬。
她这正在纠结,她到底有孕没有,至于干巴巴的小老头皇帝,她没一点兴趣。
“臣妾、嫔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福金安。”
众人赶紧行礼。
顾聆音混在其中,无所事事的发呆,这惠妃恩宠之盛,果然叫人侧目,这刚晋封完,就直接迫不及待的来看望人了。
牛蛙牛蛙。
她也想像皇帝这样,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直接把侍卫安排成贵妃,她要日日宠幸他。
“呵。”一声冷笑。
顾聆音一个机灵,怔在原地没动,这声音太过熟悉,可太像情郎了。
完了,她想侍卫想出幻觉了。
她有那么爱侍卫,她自己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