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韵怀抱着一点点的同情、语气温和的询问道:“迹部君,您思考好了吗?”
迹部景吾用了三十秒调整了自己的心情。
自然,这个时间用于完全接受现实是远远不够的。
要接受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所理解的世界并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样,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消化、去理解。
和自己理解的世界概念在瞬间坍塌相比,就连继承铃木家的遗产会导致的问题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迹部喃喃自语:“这个世界上真有妖怪……”
“东方的话,应该是妖怪吧……”沈韵想了想,“在欧洲,应该是吸血鬼,狼人……或者是诸如此类的生物?”
她看向了迹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迹部君,你在欧洲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类似这样的,比较‘特别’的事情吗?”
迹部景吾只在欧洲遇到过一看就是骗人的占卜师,或者是坑蒙拐骗无所不作,甚至还晃悠在银行取款机边上打算直接抢劫取款人的吉普赛人……
如果真要说这些的话,就觉得这是所有在国外的人都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总而言之,迹部景吾在欧洲的这段时光,除了体验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之外,还体验了许多让人对理想中欧洲梦幻破灭的讨厌现实。
“我还以为迹部君能在欧洲遇到什么魔女啊、魔法师啊、替身使者啊……”沈韵当然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但是这样的胡说八道却能让迹部笑出来。
他也知道这是沈韵不动声色地关心,他也接受了这份关心。
(不过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替身使者?漫画角色吗?)
(不,光是猜到替身使者是什么东西,我感觉自己就输了……)
“我太失礼了。”
迹部调整好了心态,他的做法是把自己暂时没办法处理的问题丢到后面再思考。
“去吃饭吧。”沈韵说,“迹部君也很久没见过星星了吧。还要多谢你以前关照他……”
“星星?”迹部楞了一下,然后想起来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有谁的名字带星了,“滕秀星?”
说实话,他根本没认出来这是滕秀星。
别说名字不一样了,就连相貌也有了极大的改变。
以前滕秀星在他看来就是个比较特立独行的KY,现在却像是个……
迹部的脑子一下子有点卡壳,他在这瞬间找不到合适、恰当的词汇来形容现在的滕秀星。
“他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嘛。”沈韵笑了笑,“连记性也……”和以前一样,不重要的都不会记住。会打扰自己日常的一切都会抹掉,毫不犹豫地全部忘掉。
沈韵一下也不能很好的表达这件事情。
总不能说——
迹部君,你以前关照过的人是一个天生的杀人鬼,但是他觉得你不在自己的日常范围,所以把你给排除在自己的日常之内(彻底的把你给忘掉了)。
不管从哪里开始解释都很麻烦,就只能用“这也许就是人类的成长变化吧。”
——这种理由解释了。
迹部景吾就像是以前在战国时代的那位织田信长一样,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显然知道沈韵有所隐瞒,但是他没有计较、没有追究这个说法背后的隐情。
对自己所相信的人,报以了信任。哪怕是对自己有所隐瞒,也因为信任,不去追究。
(这是上位者的气度啊。)
沈韵感叹了一下。
如果不是女王世界的锻炼,她也察觉不到这种关心和背后的信任还有信赖。
(如果是部下、家臣的话应该会很感动吧?但如果是女王在这里的话,应该只会觉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程度吗?”吧。)
两个人默契的结束了双方都无法顺利进行下去的话题后,一起回到了屋内。
滕秀星霸占了厨房的工作。
沈韵打从心底不期待杀人鬼的晚饭成果。但愿他别毁了自己的厨房后为了毁尸灭迹真的做出来毁尸灭迹的行动就好。
沈韵是不想和零崎星识打的。
真打起来,结局一定很惨烈。
万万没想到,赤司居然去厨房帮忙了。
赤司、居然、能说服、零崎星识把菜刀给自己。
沈韵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厨房组合。
(太强了。)
那可是零崎一贼的家庭成员诶。
这群杀人鬼居然会把自己趁手的武器给别人诶。
这简直就是——
(哦对了,星识擅长把所见到的一切东西变成自己的武器。)
(小征完全被看低了呢。)
(完全看不起他……)
“唉,这两人别把我的厨房炸了就行……”
沈韵的担心,其实也不无道理。
迹部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然而两个大男人的厨艺,最终拿出来的优秀答卷,居然还是火锅炖一切。
(果然是这样。)
沈韵冷漠的想。
(我买了那么好的菜,最后还是下火锅的命。)
(好气啊。)
(爸爸妈妈研发的土豆,最后变成了土豆片下了火锅。)
(火锅料的味道一盖,不是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了吗?)
虽然有点生气,但是看在两位男同胞不菲的刀工上面,沈韵决定忍下来。
(我下次绝对不要他们进厨房了。)
沈韵听着赤司和迹部两个人时不时聊一句工作上的趣闻,滕秀星是一门心思的争夺火锅里面的顶配(肉)。
最后就连赤司和迹部都不说话了,几个人拼命下筷子,吃得大汗淋漓,身体疲累到仿佛刚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专业运动赛事。
(吃火锅是那么刺激的事情吗?)
赤司不仅要自己动筷子,还要帮没有胜负心的女朋友争夺顶配(肉),一人二用,实在是身心俱疲。
(下次我只和小韵两个人吃火锅了。)
赤司认为自己的刀工很OK,而且他也和滕秀星学了用刀的秘笈,已经能切出来足以糊弄普通食客的肉片了。
等吃过晚饭,赤司去和迹部讨论后续的工作,而滕秀星则帮沈韵一起洗碗。
“老师过着和平的日常生活。”滕秀星在洗碗的时候,随口说了自己的想法,“真好。这样就好。”
——就像是个普通人一样的在闲聊。
“星星,”沈韵则是问,“你现在过的生活怎么样呢?”
以前叫自己小小姐的人现在变得和其他人一样都用“老师”来称呼自己了,这在沈韵看来不是隔阂,更像是滕秀星对自己的日常进一步的阉割。
为了让自己变成普通人的努力。
“很好。”零崎星识的大脑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经历过的普通生活,“和双识大哥去找了新的弟弟和妹妹,还遇到了零崎中的零崎,和他打了一架,”零崎星识补充了一下,“就是家族爱的打架,”他活动了一下胳膊,这样一看,就发现了他左臂的动作有点不太自然,“现在胳膊上的伤还没好。”
(什么样的家族爱的打架会弄伤胳膊啊?不是,家族爱也不会用打架的行动来表示吧?)
“我虽然能理解这种家族爱……”沈韵慢吞吞的把碗上的水沥干,“但是我稍微有点……这个有点激烈了。”
(我光是能理解这是零崎一贼表达家族爱的方式——我就已经觉得自己输掉了。)
“老师不喜欢这种激烈的感情?”滕秀星眨了眨眼睛。
“我喜欢和平和安定的日常。”
沈韵是认真的。
“老师的问题就在于‘责任感太重’。”零崎星识不能理解沈韵的责任心,他觉得言音老师就是在自讨苦吃,自己背负起没必要的麻烦。
“为什么不拒绝呢?”这是属于滕秀星的疑问。
“现在我拒绝了,我会很轻松。”实际上也会一直轻松下去。
“但是会有很多人……”沈韵没办法不去管。
“会有很多人因为这种遗嘱,生活被完全打乱了。”
这不是几万人的问题,可能会是几万个家庭的将来。
“老师只是一个人而已。”滕秀星说,“您一个人拒绝了会有那样的未来吗?”
“我呢……”沈韵说,“我不想给赤司和迹部添乱了。”
“比起我,”她眼中有点同情,“他们两个更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