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后,满园鲜花香气袭人, 就连舜水先生的讲案都染上了花香。
被花香逼到进退两难的舜水先生, 终于决定将园中的这数盆鲜花赠予替自己翻译的小林儒者等人。
儒者们得先生赠花, 自是喜不自胜。
后循此例,年年上巳节后,舜水先生得了花,摆上一夜,就再转赠弟子。
其弟子们后来开馆办学, 也按照这个例子, 上巳节后那天赠花于弟子。
除了上巳节增花与弟子, 舜水先生甚至考虑在临近年关之时,依照以前求学时的师长们所在的那样,在年关之前出一次大考的题目。
十一月时出大考一次,评定文章,最优者得梅一盆。
这梅是山翁移植栽种的。
从山上道观带走的梅花,经千里之遥,风餐露宿, 海上漂泊, 栽种于长崎之后,又移植了数株苗植于江户。
此梅在冬日开两次花, 每次花的颜色都不同。
稀世罕见。
又因为是舜水先生的大考第一才能得赠之物, 更是平添了极高的身价。
明月对于这种考第一就发奖品以资鼓励的行为没什么太大的意见,甚至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山翁从去年就开始编写的《梅园菜单》,也找到了水户藩的特许专营的商人所联系的书局发型了。
据说销量极好, 挣了不少稿费回来。
等书发售了,山翁吃到了自己写进书里的小菜,就着这些小菜,他又闲了下来。
既然闲来无事,山翁又打算搞起写的事情了。
“既然要写,那不如就写汉末晋初之间的事吧。”
山翁下定决心要写三国的故事,自然也没人会拦他。
山翁这一个道士,不去砸阴阳师和佛门的场子,只是一门心思的修自己的仙,自然是不会有人想不开的找上门来和他论道。
毕竟,他出家修道之前,可是正儿八经金榜题名的进士,和舜水先生又是同年,所有人都不会想不开,去和这种知识渊博的学者去论道。
既然没人和自己吵架,山翁又已经厌烦了与舜水先生的辩论,就只能自己写书去找人吵架了。
明月也没想到,道观里头心平气和的老爷子,怎么来了扶桑之后就变得如此活泼了。
舜水先生听说了山翁要写三国故事,也不惊讶。
他甚至和明月兴致勃勃的聊起了他俩年少时,一同在书院念书时的趣事。
“山翁年轻之时,极为喜欢各类杂书,又喜历史,两相结合,写过不少的文章……”
等再长大一些,两人都没了年少时的爱好,国家倾覆之际,哪里还有写的兴趣了。
现在到了扶桑之地,闲来无事,修仙论道之余,写一写,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退休老干部晚年兴趣爱好吗?)
明月觉得有些好笑,之后又觉得有些惆怅。
明亡了,烈皇殉了国,山翁和舜水先生二人奔波大半生抗清。最后却只见南明烂到不如茅坑,深感天下大势已去,与其成那清贼之民,不如远赴扶桑,不再回去。
可——
明月觉得自己没有说什么的立场,既然山翁现在想写书,那就写吧。
山翁写的三国演义白描本,开篇就写董卓入京,天下大乱。
明月看山翁写董卓,恍惚觉得他在写李自成入京。
可她刚说到这里,山翁却说:“嘿,那闯王大不如太|祖,甚至不如董卓良多。”
“闯王一入京来,满朝文武乖乖交钱。”这事明月也听山翁说过。
山翁叹气。
“吾羞啊……竟曾与这些牲畜同朝为官。”
“辱六畜了。”
山翁从谏如流:“哦,猪狗不如之物。”
笑完了,又哭了一场,然后继续写。
写了十回之后,明月就得了山翁的同意后,开始翻译成扶桑语。
她翻完了第一回,就念给千代小姐听,如果她和那位小姐的女佣有哪里听不懂的生涩难懂之处,就再修订。
翻译了十回之后,居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明月小姐错过了上巳节前后的赏樱的花期,但是去赏樱的千代小姐却带了落下的樱花,包在帕子里头,算是弥补了明月的遗憾。
在住处翻译内容的一个多月来,鲤伴没找上门来,明月居然觉得轻松许多。
他送的白鹤兰的花期已过,明月打算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分株繁殖起来。
到时候无论是送人,还是自养,哪怕是拿去换钱,也都是可以的。
明月又找到了之前的那位书局的负责人,问他愿不愿意连载山翁所写的。
江户时代的人们并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民众除了看戏赌博之外,也没有太多的乐子。
而许多武士家中的孩子,如果不是长子就无法继承家业,便前往江户寻找新的生计。